那太监坐在车夫旁边,闻言笑道:“奴才贱名秦猫儿。贾女史不必疑虑,皇上此刻不在宫中。”多的话,却是一个字儿也不说了。
皇上不在宫中?既非休沐又非节庆,勤勉如圣祖爷者竟然不在宫中?
贾元春却不知道,这场大变比她猜想的还要早。废太子之举乃是大变的尾声了,真正的□□早在太子被废前一个月就出现了,也就是贾母装病的当夜。东宫的亲卫队受了太子手谕,竟然执兵刃入了皇帝内宫,风雨黑夜里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是这已经足够让人心惊了!京城提督受皇命领了三千兵马将东宫亲卫队全数缉拿,皇帝夜召西山五万大军入城,他自己则连夜出宫,避居在东郊的“玉泉园”内。
事发之后,太子被“请”到了玉泉园,声声喊冤。然而调兵入内宫的手谕上,分明是太子的笔迹,盖的是东宫的玉玺与太子本人的私章!联系到之前因为小皇子死后太子毫无哀戚如常饮酒而被皇帝当庭训斥,让人很难不认为太子这是一时愤恨所作出的骇人之举。但是为何亲卫队入内宫之后却没了动静呢?是太子良知犹在,关键时刻收手;还是他担心一击不中,犹豫中失却良机。
更或者,调兵的手谕果真是有人矫诏。这一切本就是冲着太子一系来的天大阴谋!
扑朔迷离,如雾里看花。
老皇帝对这□□的处理方法也相当粗暴有力。
全部缉拿!
亲卫队缉拿完了还不算,把一干子皇子皇孙,十四岁往上的全部“请”到玉泉园里来。
做什么?
朕病了!你们全搁这给朕侍疾!一个也不许动!
所以贾元春一路忐忑得跟着秦猫儿来到玉泉园,入了东暖阁,便看到二三十个黄带子乌压压跪了一地,眼光迅速往前一掠,见塌上斜靠着一人一身明黄,旁边似乎有两名少年侍立。她不敢再看,就在众皇子皇孙身后,最边角的地方跪了下来。
秦猫儿蹑步上前,静得针尖落地也能听到的东暖阁里,他尖细的声音轻轻响起,“皇上,贾女史来了。”
“唔。”皇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浑浊疲惫。
贾元春低着头,眼角余光里尽是众皇族头上戴的二层皇子冠,冠顶的东珠映着窗外透来的日光熠熠生辉。她手抵着冰凉的金砖地,心里好生惊怪,这是怎么个局面?
“你祖母的病可好些了?”
这是应有之义,倒不必现想,贾元春忙照着套好的话回了,又道:“皇上前日赐下的百年老参臣女祖母已经用了,如今已经稳住病情,只是后效如何还不可知,仍是凶险。”她舔了舔嘴唇,下面就是该她请求推迟入宫时日了,这却是要思量着好好说的。
不料皇帝闷声咳嗽了一下,替她把话说了,“你想讨个恩典,先侍奉你祖母,再入宫为女史?”
贾元春微微一愣,俯下身去,“是,臣女想着……”
“可见尽孝比尽忠倒是要紧多了?”皇帝淡淡的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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