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皎不语,归剑还鞘,用尽全身力气还她一礼。
拔剑之前拱手作揖为礼,是为表对对手的敬重。
拔剑之后拱手作揖为礼,是谢容皎敬她道法高妙,谢她点拨东流一剑。
两人站着谁也没下台,气氛亦随着他们的不作动作冰凝不破。
一时场面十分尴尬。
直至玉盈秋似她掌心莲般跌倒在台上,飘零枯败中别有脆弱之美,法宗弟子最先反应过来,抢步至台上探看她经脉伤势。
嚷嚷人声似煮沸开水,咕嘟咕嘟冒出应接不暇的泡,一时间关心两人伤势者有之,依旧现在方才平生仅见的精彩打斗上,拉着同伴袖子红着脸大声叫喊者有之;为师弟师妹耐心讲解瞬息万变的局势者有之。
众生百态,悲欢种种各异,无数不同的声音俱如百川归流一般化作嗡嗡声一股脑儿涌进谢容皎尓中。
他残存不多的神智被这股嗡嗡声再震飞大半,竟险些搞不清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我在等一个人,一双手接我下去,谢容皎想,他怎么还没来?
江景行熬不过他祖宗。
他在心里勉强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段清清白白的师徒情,再没其他。
只是去接阿辞下来而已。
谢容皎落入他熟悉的怀抱中。力道温度恰到好处,温度仅仅是其次,要紧的是令人能放心睡过去直至海枯石烂的心安。
他安心合眼,管不得手中镇江山跌落在台上一声脆响。
合眼之前谢容皎混混沌沌想着,他想江景行永远在他身边,如今天这边—
至荣耀风光,也至疲累低谷。
这不只是师徒之间该有的羁绊情谊
我喜欢他。谢容皎心想。
没等他品味一下惊觉喜欢上自己师父的百转千回和造化弄人,这个念头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站着全凭意念的谢容皎,令他干脆利落晕了过去。
谢容皎悠悠醒转时,第一眼对上姜长澜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世子你可算醒转过来。距你与玉仙子比后脱力已有三个日夜,各宗各家陆陆续续走了一些,只剩下一半人仍留在行宫中。玉仙子不顾自身修为召出太极阴阳鱼,伤得比你重,至今未醒,不过在逐渐好转,料来无事。”
他竹筒倒豆子般的话敲得谢容皎睡了三个日夜的脑袋又是一懵。
回忆争先恐后挤进来:与玉盈秋一战中的浩然剑和道家莲,台上看客陌生而热切的脸,以及最后一刻终于被揭下面纱不再深埋的心意。
谢容皎冷静了一下,问姜长澜道:“师父他人呢?”
姜长澜跟着他们师徒有一段时日,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问,老老实实答道:“圣人在世子你榻边一直照料着你,直到你逐渐好转将醒来之时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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