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不敢再靠近,只能呆呆地远看着母亲癫狂的模样。泪水流过伤痕,火辣辣地疼,他却不敢碰,生怕留疤破了相,翻身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李氏发作了很久,直至天黑才算彻底平静下来。李让抹掉眼泪,蹑手蹑脚进去给她盖好被褥,硬是在黑暗中练了一套剑法,这才去睡觉。
他始终坚信自己能翻身,一定能带母亲过上好日子,再也没人能欺负他们。所以再多的苦,他都能咽下去。
然而这一睡就出了事。
次日清早李氏醒来,却迟迟不见儿子的踪影。她这会儿神智还算清明,就慢慢起床,去看看儿子怎样了。
她唤了两声,李让迟迟没有回应。推门进去一看,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
大概是母亲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不妙,她颤颤地过去摸额头探鼻息,才发觉他发热了,而且烫得厉害。
事不宜迟,她立刻背着儿子去找村里的郎中。然而手头实在没有银钱了,她只能把情郎留下的玉佩给郎中做质,才顺利开了药方给李让治病。
郎中含蓄地告诉她,李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太少,干活太累,才会突然病这么厉害。
李氏顿时恍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背着李让离开时,竟有些失魂落魄。
过去的一切覆水难收,如果再失去儿子,她将一无所有。
李让醒来时,看见母亲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母亲还会问他药苦不苦,有没有烫着,还有哪里不舒服。
自从李让记事以来,母亲少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母子二人融洽了许多。
李氏在闺阁娘子中素有才名,只可惜遇人不淑,被耽搁了。
两人被逐出家族,除了衣物和少许银钱,一本书都没能带出来。然而李氏记性很好,诗书记得不少,有她督促,李让进步很快。母子二人相互扶持,日子虽然清苦,却不那么难过了。
李氏甚至给他谋划出了一条出路。现今唐王有中兴之势,以李让的才华,完全可以去金陵碰碰运气。就算做不了朝官,从幕僚做起也不错。
母子俩点不起烛火,只能在黑暗中促膝长谈。
李让头一次在母亲面前表露出不安:“此去金陵路途不近,而且金陵必定卧虎藏龙,我真能出人头地么?”
李氏笑了:“你信母亲的就是,母亲看人……”她恍惚一瞬,“不提也罢。”
李让知道她是想起了父亲,便乖觉地不再提起,只是因为好奇多问了一句:“母亲,那玉佩真的不要了么?”
玉是好玉,否则郎中不会收下。李让知道母亲对那块玉十分爱重,向来贴身珍藏,最近日子渐渐好转了,应该能赎回那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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