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进来时,书案上的烛火噼啪一声,已是燃尽了。
江陈立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透过多宝阁的空隙,瞧床榻上那小小一团。
鲛绡纱帐透出女子侧身而卧的背影,柔顺而乖巧,一丝声儿也无。可江陈知道,她没睡,她好几个日夜没睡好了。好几回,他看见她夜里空茫的神色,游魂一样,在屋子里转。
他食指曲起,在多宝阁上轻轻敲击,忽而道:“沈音音,昨日你表姐递了帖子来,想要邀你顺和斋一聚,你去吧。”
他说完,不待她回应,已大步出了寝室。
音音愣了一瞬,忽而掀被而起,扬声唤羌芜:“羌芜,羌芜,快给我更衣。”
待洗漱梳妆,用了早食,天还尚早,只得又耐着性子候了一会,才起身往顺和斋而去。
一路上都是匆忙神色,到了二楼雅间,音音推门的手陡然顿住,踌躇不前,回身问羌芜:“羌芜,我今日气色可还好?”
羌芜替她顺了顺发,安抚道:“姑娘的容颜,任何时候都是好看的。”
顺和斋的天字号雅间里,织毯软榻,檀木小几,茶香袅袅飘散,是她曾经最喜的西山白露。
曾经的国公府世子爷沈慎生了一双桃花眼,没骨头一般,懒散的倚在交椅上,还是那股子风流恣仪。只如今瘦了一圈,玉般肌肤也成了小麦色,少年时的张扬都退了去,成了如今的不动声色。
他对面坐了朗月般的季淮,两人自斟了茶水,无声对坐。苏幻肚子已大了起来,坐下不便,站在窗前,往街口张望。
听见吱呀的开门声,三人齐齐看向那门前细骨纤纤的小姑娘,一时竟都失了言语。
反倒是音音先开了口,她笑语盈盈,看不出丝毫的愁苦,还像闺中时一样温婉澄澈,唤:“大哥哥,二哥哥,幻表姐,你们来的这样早,倒显得我惫懒了。”
又仰起头,俏皮道:“这样久未见,诸位哥哥姐姐可有给我带见面礼?”
她这几句话,倒让本有些沉闷的室内轻松了些许。
苏幻执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喉咙里梗着千言万语,想问她在首辅府吃住可舒心?那人待她好不好?前几日那江首辅大张旗鼓寻人与她有没有干系?可看到她娇憨的笑,又都吐不出来,只点了点她的额,纵容又宠溺:“就你是个不知羞的,开口就要东西。”
音音伸出白皙的指摸摸额头,又偏头打量沈慎,从头到脚,啧啧:“二哥哥,你怎得又黑又瘦。曾经的玉面郎君可是不见了,这风月楼里的姑娘们见了,怕是要认不出了。”
沈慎便跳脚,扬了折扇道:“你二哥哥风流倜傥,何时又黑又瘦了,便是瘦了些许,也是更有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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