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住的还是以前住的那个院子,但花厅里多了几件红松木家具,都是新打而成,家里的弟妹也穿了新衣,连一向贪吃的幼妹兜里都存了几块糖果。
不止是家里变了样,家中以前赖以为生的那个酿酒小作坊也换了地址,不再是偏僻之处,而是搬回了几年前热闹的街道上,盘下了那里一处最大的绸缎店,硬是改成了卖酒的店铺,颇有几分财大气粗,向周边人宣告方家又阔起来的气势。
方吉安也换了一个模样,身上穿了绸缎长袍,料子走起来簌簌作响,体面又气派。
他平日里就在新店里走动,使唤手下的三个伙计,晚上回家依旧是老样子,多喝几杯酒之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地说着对方玉柔和白家的不满,从机器到钱庄,骂个不休。
但是家中一众小孩却比平时要高兴,因为方吉安如今手里有钱,下酒菜也好,喝醉了之后就不管他们,凑过去往往能偷吃上一星半点。
“钱庄,钱庄那是白家开的!他们都是一伙的……瞧不起我,哈,我现在也是能穿旱獭皮袄子的人了,老子腰包是鼓的!等以后,都给我等着,早晚要你们见了我也客客气气……”方吉安醉了,仍是满腹牢骚,尽是不满。
方继武帮着母亲搬了他去卧室睡下,方吉安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方继武看了一眼房间里多出的摆设,皱眉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唉,你爹现在和孙掌柜一道做生意,做的什么我也不懂,好像是对方生产酒水,你爹负责售卖,家里的银钱倒是比之前宽敞了些。”方继武他娘支支吾吾,也没多说。
但不过一夜,方继武就明白了。
方吉安在同日本客商做生意,这两年来北地的日本人渐多,省府的态度摇摆不定,总归还是互相掣肘。现下坐镇北地三省的那位总督是个暴脾气,不管是俄国人和日本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上个月,还因为日本商人当街打伤一个平民,惹得那位总督发了好大脾气,当街抓了一个日本人也打断了一条腿,扔到了他们领事馆。
方继武等父亲酒醒了,劝了几句,得到的依旧是一个巴掌,还有几句冷嘲热讽:“你小子吃我的,喝我的,怎么——还想管起老子的事不成?”
方继武沉默一阵,捂着脸道:“爹,我也想去看看。”
方吉安看他片刻,只当这一巴掌把儿子打转了性子,咧嘴笑道:“这才对,走,爹带你去看看咱家新的店铺,你好好儿的,别跟着那个王敬秋一样,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这人活一世,我算是看透了,手里有钱才能过几天好日子。”
方继武跟着去看了新店面,果然气派,只是柜上陈列摆放的一坛坛烧酒却不再是熟悉的样子,而是换了新包装。
“新瓶装旧酒,咱家的秘方,让孙掌柜拿去负责酿造,以后咱们就吃干股,等着分红就成了。”方吉安带了几分得意,把这几天的事同儿子说了一遍。
方继武一直安静听着,并未作声。
不多时,店铺有人拜访,进来的正是日本商人伊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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