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活着……偏偏……”就这么活下来了。
黑色断刀“当啷”砸在地上,季无鸣用沾满温热鲜血的手捂住眼睛,闷闷的笑声听起来却仿若悲鸣。
季无鸣幼时身体并不好,生过几场大病,父母总是担心他病重夭折,特意给他取了小字替代名姓,让他不受“神灵鬼怪”骚扰。
说来也奇特,自那之后他确实不再生病,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却时常被噩梦侵扰惊醒,半夜难眠。
那些梦没头没尾,以一身白衣的青年剑客为主角,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与现实接壤。
他梦见漠北的漫天黄沙埋葬父母鲜血淋漓的尸首;梦见青面獠牙的野兽图腾下叔父和人密谋弑兄夺位;梦见南疆的蛊虫毒草,一寸寸的被他引进血液。
他还梦到八门十一派的围攻,梦到自己孑然一身、家破人亡。
梦里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十四岁手刃叔父坐上邪宫宫主之位,武功高强杀人如麻,最后引起众怒,被当上武林盟主的白衣青年剑客燕归天倾尽正派武林之力围剿。
穷途末路之际,他重伤跌下无尽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曾经所梦皆已成真,唯独这最后,他跳下了无尽崖,却活了下来。
季无鸣年少时为了报仇走遍了漠北蛮夷,寻了许多邪法淬炼经脉,血液里不知渗透了多少毒药,又孕养了多少蛊虫,方才能拥有如今这般内力武功。多少次在生死之际徘徊,让他的身体拥有了强大的恢复力。
活着已经成了他无需思考的本能,即便他对这个世界已经了无期待。
“哈……”
季无鸣无力的趴在岩石上,失血过多的脑子一片昏沉,眼前阵阵发黑,经脉里鼓鼓涨涨,身体内蒸腾的内力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异常活跃着,冲击他的经脉,修复他致命的内伤。
意识浮沉间,忽而听到对岸悉悉窣窣的动静。
他艰难的撑开眼皮看过去,血雾弥漫的视野里,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腰间挂着竹篓,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来。
……
季无鸣意识朦胧间,感觉自己趴在一个单薄瘦削的背上,尽管那人步伐稳健轻盈,几乎没有颠簸,但凸出的肩胛骨抵在他胸前的伤口处,依旧让他疼的厉害。
他控制着呼吸,费劲的拉开眼皮,入目的是一片浆洗到发白的青色布料,不过被自己的血染的斑驳难辨。
季无鸣被压的气血不稳,艰难动了一下身体,瞬间牵动浑身的伤,他止不住的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将喉咙口的血腥气连着咳嗽一起压下。腰间的竹篓被踢到,应和一般跟着发出闷闷的撞击声响。
那人低头看了眼从竹篓里跳起又落回的药材,微微偏了偏头,脚下没有停顿,声音带着冷意,听起来还是个少年。
“醒了?”
“……多谢相救。”季无鸣失血过多,又是重伤,回复有些滞涩,不仅嘴唇干裂,就连声音也是嘶哑的。
一开口就呛了风,嗓子发痒,掩住唇低低咳了两声。
少年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却陡然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脚下似乎生了风,周遭的景物都变得虚幻起来。季无鸣趴在他背上,却感觉到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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