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天要挖六七个时辰的铁矿,但是至少睡眠时间还算够,饭也管饱。监工的小吏也是个温和之人,经常和他们说说笑笑,有时候若是哪个矿徒太累了偷一会儿懒,小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三年前,兵部的人带来了新命令,说是要加大工作量,早日赶出一批数量巨大的兵器来。
原来的小吏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兵部派来的另一位凶神恶煞的监工。
彼时二十一的彭勇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工钱没怎么涨,但是要干的活却比以前多太多。彭勇每日寅时开工,子时结束,一日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
若有人没耐住困意在白天打了盹,监工就冷笑一声,拿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挥下,直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再也不敢偷懒。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这样黑暗的日子,彭勇和其他矿徒干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所有人都瘦得两颊凹陷。皮肤起初被烈日灼得生疼,到后来晒得多了,竟也渐渐习惯了这温度。
彭勇每日麻木地起床、麻木地挖矿,然后在一日麻木地看着监工又一次拿鞭子狠狠打在一名矿徒身上。
耳畔是那被当成出气筒的矿徒绝望狰狞的嘶哑声。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被监工打得毫无反手之力,最后绝望地抱头跪在地上大声嚎哭。
他似是疯魔,到最后监工已经不拿鞭子打他了,他却握紧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砸碎,哭喊道:“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们这些渣滓,让我生不如死!”
他痛苦欲绝,涕泪俱下,哭得毫无尊严。
第二日彭勇醒来,就有人告诉他昨日挨打的那个矿徒死了。
听说是过于劳累,再加上昨日情绪起伏太大,所以就猝死了。
监工漠然地让人把他随意找个地埋了,接着拿起鞭子,继续鞭笞下一个人。一旁的彭勇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铁锹,听着耳畔的哭喊声,原本死寂麻木的心忽然加快了跳动。
他想,下一个被埋到土里的人,会是他吗?
当铁锹铲上监工的脖子的时候,彭勇的心情出乎意料的轻松。
冷冷地看着监工青红着脸断了气,彭勇转过身来面对其他矿徒,只说了一句话:“不想当畜生的人和我走。”
短暂的沉默之后,矿山里五千名矿徒都做出了选择——跟他走。
彭勇带着这五千人来到了瞿州城附近的山上,当起了山贼,接着开始勒索邱靖。看着邱靖被逼得无可奈何节衣缩食的样子,彭勇丝毫不觉得同情。
他甚至觉得有些畅快:这些官员都是沆瀣一气,哪有什么好东西。
哪怕如今被人端了老窝,眼见即将过上逃亡的流浪日子,彭勇也没后悔过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我们反了,你现在哪还能再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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