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远处的须弥山映着耀眼的朝霞。
他立于帐前看着她,沉睡的她显得格外宁静和柔弱,他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即使是人类,也不应该那么轻才对。梵文陀梨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将她体内的力量都封住了,好像她的情形并不乐观,他搞不懂,为什么她要孤注一掷的守护和她毫无关系的天界?还有,他的那柄弓,竟然一直被她随身带着,起初他竟然都没有发现;她珍视那柄弓,是不是因为那是她和别人的定情物?这一世,她理应得到幸福的,虽然,她并不“完全”,但是他希望她幸福,虽然,那幸福和他无关,他已经不会再有幸福了,自从萨蒂死了之后,他所看见的世界就都变成了灰色,就连疗伤的力量都弱了许多,或许,萨蒂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她死了,他的一部分也就随之而去了……
“世尊”苏利耶双手合十,朝他行礼。
湿婆收回了目光,“为何要将她的本体带进这个世界?”
“抱歉,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她和天界无关,明日就将她送回去吧。”湿婆语气冰冷,苏利耶听不出任何不快或者愤怒,但是他确定,她坠落马背的那一刹那,他并没有看错,湿婆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担忧和温情。
“还不行”
“为何?天界还要依靠一个女人来守护?”
“世尊,杜尔迦现在对她很是着迷,有她在的一天,阿修罗就不会贸然进攻,我们就可以积蓄力量。”
“你们竟敢利用美色?”湿婆寒冰色的双眸瞪着苍老的太阳神“你们眼里还有正法吗?”
“正法只是说辞,战争一旦开始,正法也就不复存在了。”
“呵呵”湿婆冷笑了一声“梵文陀梨没和你们说吗?她已经不能再用任何力量了,难道要将她送上战场等死?”
“那倒不必。”苏利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那迦王已经将她的丈夫请来了,我相信,他会是我们有力的援助。”
湿婆顺着苏利耶的目光看向远方,果然,看见了那个男人……
罗摩诧异的走向米娜,沉睡的她微微蹙起了眉,仿佛有什么忧心的事情,脸色苍白,就连一向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都被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着,他震惊的看着她左手背上的那朵莲花,许久,终于伸出手,抚上她的额。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还在黑黝黝的森林边缘绝望地徘徊,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然而树梢微微摆动,林荫道旁的树木和恍如幽灵的雕像在其间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喷泉吐水,沙沙声十分奇妙地穿过广阔寂静的夜。
两边大军都已集结完毕。
杜尔迦和罗摩一对一,开始了殊死的搏斗。
湿婆放下手里的那张弓,踱步走近她的身边。
这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曾令他痛苦到辗转反侧,千百个日日夜夜里,他用尽一切方法克制自己心里那几近成魔的思念和依恋,这个不完整的灵魂几乎耗尽了他的心血,但是却承载了他翻天覆地的执念。
只有在忍受不了蚀骨的疼痛时,他才会想要看看她,她日日的念诵于他而言不是祝福和信仰而是旁人难以想象的锥心刺骨。
纤细的手被他轻轻的握住,白皙手臂上那道可怖伤疤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与她的美貌显的那么的不相称。那是她在他的梦里被他额上第叁只眼喷出的神火烧伤的,他催动心神,莹白色的光芒缓缓缠绕住了她的手臂,睡梦中的她不知正经历着什么,额上不断的冒出冷汗,只要再一会,他就能将这道伤疤移走,他的疗伤能力早已大不如前,况且还是被他的灭世之火所伤,只能将这道伤痕强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后再自行治疗了。否则,再过不久,这伤就会要了她的命。
“世尊”米娜动了动嘴。
湿婆一惊,差点就没控制住疗伤的力量。
“忘了吧”他喃喃的低语,纤细的手臂已经光洁如初,现在,抹去她对他的记忆就好了。
她被他封住了视觉,只能紧闭双眼,一滴泪水划过了她的眼角。
我们始终不曾停留在同一道路上,
就像灯火阑珊处那个闪动的身影,
只是瞬间便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不要”米娜紧紧咬住下唇,悲伤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他连她仅存的一点美好都要剥夺吗?!
他的手里的动作一滞。
“求你,我不要忘记。”她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悲伤,沉重的袭击着他的心,“我不想忘记。”
许久,他的手并没有落下来。
那一季的缠绵镌刻了苍白流年,伴随着时光穿行千年,错过了约定,黯然了守候。
她痛苦的流着眼泪,像是缅怀自己无疾而终的恋情。
当湿婆走出米娜的帐篷后,一道白光闪了进去。
“米娜”苏摩偷偷的潜入了,“你不属于这里。”
黎明时分,突然,营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凌乱的脚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利耶抓住一个脚步匆忙的士兵质问道。
“好像是阿修罗那边抓了人质,现在传令使者正在提要求呢。”
“人质是谁?”苏利耶大惊。
“好像叫米娜什么的”
“米娜克什”
“对,就是她。”
“该死,带我去。”苏利耶跟在士兵的身后,脚步沉重。
苏利耶还没走到金色的大帐旁就听见里面传来震天的怒吼“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我交出天界的宝座?欺人太甚!”
“那么,世尊,你觉得呢?”乌沙纳斯眯着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湿婆,他面无表情,他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那个小丫头真能令他不再出手帮天界吗?!
“你们这群下贱的人就只会偷人质”祭主双眼血红。
“我在等世尊的意思”乌沙纳斯漠然的立在大帐中央,丝毫不理会祭主和因陀罗架在他身上的寒光闪烁的剑。
湿婆默然,“好,我答应你。”
“湿婆,你疯了?”因陀罗咆哮起来,就连一向敬畏的称谓都省去了。
年迈的苏利耶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回答,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那么,我告辞了”乌沙纳斯灰色的眼睛泛起了一丝金光。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因陀罗横刀立在他的面前。
“天帝陛下难道连最基本的交战原则都要破坏?”乌沙纳斯诡异的笑了,“我是婆罗门出生,弑梵之罪你也想试试?”
因陀罗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手中沉重的武器“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乌沙纳斯双手合十,退出了金色的大帐。
月亮快要出来了,可是在地平线后边,它从黑暗的深渊上升。一道微弱的光,给围绕在高坡上的树顶镶了一条花边,好象高脚杯的边缘,这些反射在微光中的树峰的侧影,一分钟比一分钟显得更为深黑。
米娜克什随着苏摩走进阿修罗大军的军营时,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就连杜尔迦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督军,你,她,怎么?”
“她是俘虏,不是你的战利品。”乌沙纳斯沙哑着声音,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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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地。夜幕早已铺开。高大的金苏迦树,被刺眼的月光照亮,在黑色的夜空里镶了一圈又一圈攫绿,有时被拂过的夜风飘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只那么一阵,就消失在无限的宁静之中。
苏利耶看见湿婆的侧脸冷若冰霜,他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难过或者其他什么的,只是觉得他平静的令人生畏。
“我承诺过乌沙纳斯,不再干预这场战争。”
“说过的话难道不能反悔?”苏利耶不解的看着他寒冰色的眼睛。
“对,我不能违背正法。”他嘴里吐出的言语不带任何情绪。
苏利耶有些失望的抱紧了怀里的猫,然后扭头走出了他的黑色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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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军营,没有多余的帐篷。”苏摩领着她进了自己的帐篷。
被蒙住眼睛的米娜克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突然间,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那只手温暖中又带着些许凉意。那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仿佛是在端详她,过了许久,希达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要僵直了,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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