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冲刷着整个城市,穆南城靠着汽车后座椅闭目养神,耳边冷不丁就响起纪寒川的声音。
穆南城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纪寒川在轻微晃动的车身里正襟危坐,微微垂着眼帘,车壁顶上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轮廓圈出柔和的质感:“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懂,就觉得他对我很好,还很奇怪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后来我知道他喜欢男孩子,我很尴尬,也很惊慌,我没有想过男孩子也是可以喜欢男孩子的,当时我几乎是逃走的,我让他很难堪……”
穆南城知道纪寒川这样的述说并不需要自己回应,于是只静静地看他。
“但他后来还是来找我了,那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我也十六岁了,他跟我说他喜欢过我,但因为我是直的他早就放下了,他只想和我做兄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但他对我特别宽容,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处处让着我……”
纪寒川的唇角勾勒出极淡的笑意,沉浸在似忧还喜的回忆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心安理得得和他做兄弟,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只是一心对我好,他看上去也把自己过得特别好,不给我任何负担,不让我有半点内疚……但其实我知道他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肠一点都不硬,他只是习惯把所有的软肋都隐藏起来,不愿让别人看到。”
穆南城问:“所以你是被他感动了?”
“不,”纪寒川摇摇头,“我喜欢他,可能会比他喜欢我来得晚一点,但不会比他少一点。”
“他的伤都在这里,”纪寒川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眶红透,笑容凄楚,“只有我能看得到。”
“那你还让他走?你在冒险,他未必会能一直在原地等你,”穆南城淡漠道,“年岁走得越远,人心也会越远,他身边可能会出现别的人,会有别人缝合他的伤口,到时候他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穆南城的经验之谈,他曾经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心肝宝贝推到别的男人手里去了。
“他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他本来什么都有,和我在一起以后,一样样的,都失去了,我能给他的,不过是一点安定和快乐,但是现在我把他留在身边,可能连这一点安定和快乐都不会有了……”
“你知道如果我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他会怎么样吗?”纪寒川咬了下嘴唇,对着穆南城笑了笑,那个笑容很微妙,掺杂着得意和羞怯,甜蜜和苦涩,“他会说‘宝贝儿别怕,一切有我,我看谁他妈能在我手上把你给欺负了!’”
“那你还怕什么?”穆南城问。
“我怕他受委屈,我怕他难过,我怕他有危险,我怕耽误他的前途……我曾经以为总有一天我能够弥补他失去的一切,但是现在往前看,麻烦竟是没完没了,我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彻底解决,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不能拿他的生命和前程来赌,我也不能把他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像我父母当年把我藏在红枫别墅那样,他是顾珩北,他以后会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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