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
随随已习惯了三更半夜叫人惊醒,但桓煊今日一反常态,没让内侍来传话,径直进了她的院子。
栖霞馆距清涵院只有一步之遥,但每次都是随随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停当去那边侍寝,这还是桓煊第一次踏足这里。
两进小院隐藏在枫林中,枫叶已经凋零,林子里没点灯,是夜浓云蔽天,星月无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屋子里点了几盏油灯,映亮了窗户,那小屋子便似漂浮在夜空中的一叶小舟,看着有点冷清孤寂。
这样一座小院,自然和高屋华堂、兰房桂室相去甚远。
也不见下人在廊下值候,桓煊蹙了蹙眉,褰帘进屋,只见那猎户女穿着中衣,外面披着件青布夹袍,赤足趿着布鞋,正坐在妆台前,由高嬷嬷梳发髻。
屋子里燃了炭盆,但比外面也暖和不了多少,那炭是粗炭,不比他院子里永的银丝炭,烟气有些重,却莫名有股暖暖的尘世味道。
高嬷嬷一见他,吃惊不小,手一松,杨木梳子顺着随随的长发滑到地上。
随随起身行罢礼,捡起梳子。
高嬷嬷道:“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
桓煊瞥了一眼随随,“嗯”了一声,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等得不耐烦了。
高嬷嬷又道:“殿下稍待片刻,老奴给鹿娘子换身衣裳。”
“不用了。”桓煊道。
横竖也穿不了多久。
“你们退下吧。”他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婢女。
高嬷嬷迟疑道:“可是这屋子……”
齐王殿下有多挑剔,没人比她更清楚了,鹿随随这屋子虽然也算干净整洁,但以他的标准,恐怕是不能住人的。
桓煊道:“无妨,在边关时荒野间都住得。”
这话倒是不假,真的行军在外,他多恶劣的环境都能忍受。
高嬷嬷一听便鼻酸眼热起来,在心里将那阮三娘又埋怨了一通,若不是因为她,他们家殿下何至于遭这份罪。
眼下他不娶正妃,养外宅,成日与这乡野女子厮混,何尝不是阮月微造的业!
老嬷嬷忿忿地领着几个婢女退到廊下,掩上房门。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桓煊瞥了一眼随随身上半旧的青布袍子,皱了皱眉:“难看。”
说着便一把扯落:“缺衣裳穿么?”
随随摇摇头。
只是旧衣裳舒服,她也穿惯了,高嬷嬷叫人新裁的那一批,好看是好看,但都是轻罗薄纱,广袖缓带,层层叠叠的甚是累赘,穿着只能闲坐,稍微做点活计便勾住这里绊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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