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筝先是忍不住笑,之后意识到他已知晓祁连城是醉仙楼的老板,“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怀疑,这次回来之后查了查。”霍天北将她微凉的手握紧了一些,“他是锦衣卫的时候就四处敛财,河运一桩就已赚得盆满钵满。如今不过是将银两花到刀刃上,早将大半钱财都给云笛、袁江招兵发粮饷了。”
他什么都知道,也许一早就已料到了今日,只是不曾与她提过罢了。她就顺势问道:“云笛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闹一闹也好,让皇上知道登基这几年除了残杀忠良落了骂名什么也没做,总归是好事。”霍天北语声顿了顿,又提醒她,“你既然与安家合伙做买卖,就别放官吏债了。叶阁老、柳阁老有意惩戒这些贪官,等南疆战事有了眉目就要动手。萧让的路,我会帮他铺平,我就是再不着调,也比你更了解官员的底细、软肋。”
“我知道。”顾云筝轻笑,“怎么不问我为何瞒着你做这种事?”
“不想问,没必要。我当你是为熠航就好。”他刮了刮她鼻尖,“再有什么事,为难的话,不妨找我。我办事总要比燕袭、高程等人方便一些。”
天气很冷,顾云筝心里却是暖暖的,敛目思忖片刻,“我方才在想,能见见云凝就好了,兴许她已知道云文渊的下落。熠航整个家族覆灭,恐怕就是因为他那个伯祖父而起。”说到这儿,抬眼看着他,“我总觉得,你与云家有些渊源。云家的事,你是知道一些原因的吧?”
☆、筑藩篱(4)
“云家覆灭的原因,我只看到了君要臣死。”霍天北缓声道,“在云家之前、之后满门抄斩甚至诛三族九族的也有不少,皇上给出的原因无非是犯上谋逆、通敌叛国之类,无从查证,也站不住脚——这种说辞,说我兴许有人信,说那些官员,谁也不信。”他语声顿了顿,“要说与云家的渊源,的确是有。”
“哦?”顾云筝侧头看着他,“能与我说说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趋近正房时才点一点头,问道:“你已听说了我小时候被人掳走的事情吧?”
“听说了。”
“我那时太小,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带到了何处,只记得那是一个村落,很贫苦的地方。也记不清在那里过了多久不能吃饱穿暖的日子。那户人家应该是人牙子,好像是在城镇里找到了一个膝下无子嗣的人家,要把我转手卖掉。”他自嘲地笑了笑,“到了城镇已是午间,我随着那对夫妇去了一个小饭馆,进门就看到了一个人,背影与父亲特别像……”他又现出了自嘲的笑。
顾云筝看着他,心疼的厉害。
“留心。”霍天北带她走进正房,扶着她上台阶,走上抄手游廊,这才继续道,“那时我太小,以为家人总会找到我接我回家,看到的人又与父亲有相似之处,就不管不顾地喊着爹爹跑了过去。那个人自然不是父亲,是成国公。一直不知道他为何去了那个城镇,可那是我此生最庆幸的事之一。当时我见他不是父亲,特别失望,但他待我特别温和,问了我几句话,命随从去盘问那对夫妻。那对夫妻的话与我的话完全对不上,他就将我暂时带在了身边,没说会送我回家,只说不会让我再过不能吃饱穿暖的日子。”
说话间,两个人转入正屋暖阁,他将她安置在床上,扯过锦被给她盖在身上,落座后斜倚着床头,“大概有十多天吧,我跟着他赶路,随后得以与哥哥团聚了几日。之后,他把我托付给了陆先生,在我从军之后,他又向叶松举荐我。从小时候那次相见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但他那些年一直留意着我的去向,总是适时地帮我一把。如果没有成国公,我多半会遂了先生对我的期望,行医救人,但是因为他,我才立志要出人头地。是他跟我说,来日站到高处去,别让我把你丢了,在人海中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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