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郎却好似未曾听见,径直走近顾扬灵,却又站在两步远的地方驻足不前,嗓音温柔,稍带不安地询问道:“身子可还好?要叫来郎中搭脉吗?”
抬眼去瞧薛二郎,不曾想,不过短短一夜的功夫,薛二郎竟是瘦了一大圈儿,面目上又多了许多的青紫斑块,面色蜡黄,有着显而易见的倦态。只一双眼睛,瞧着倒还精神,只是望向她的时候,不时有些闪烁,好似不敢和她对视一般。
顾扬灵不免一呆,脱口问道:“二爷的脸怎么了?”
自打她今晨时分醒来,薛二郎就未曾在她的眼前出现过。然而红英却告诉她,薛二郎守了她一夜,直到凌晨时分受不住昏了过去,才被福兴找了小厮,抬去了东厢房。
见顾扬灵肯和自己说话,薛二郎欣喜万分,忙不迭地道:“不小心磕到了。”说着,摸了摸脸:“过几日就好了,灵娘无需担心。”说完,竟是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
顾扬灵的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孩子没了,说她不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并非不懂事理无理取闹的懵懂妇人,她晓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薛二郎受到的打击,其实并不亚于她。只是她也没想到,短短一夜的功夫,薛二郎竟会憔悴了这么许多。
然而心里头还是恨的,若非是他带回了玉流波,或是不曾强压着她作妾,这一切,许是不会发生的。始作俑者,总归还是他。垂下头,顾扬灵看着地上的女人道:“我要把她卖去最下贱不堪的勾栏,你不许拦着。”
玉流波闻言哭得愈发凄惨,扭动着挪到薛二郎的脚下,仰着头去看他,悲切道:“二爷救我!奴家今日里好端端在屋里头坐着,姨奶奶却叫她院里的小厮带得几个粗壮的婆子,甚个缘故也不说,敲开门,就冲进奴家的屋子里胡乱搜查。又把奴家绑着带到了东院儿,一路上推推搡搡,好生凶悍粗鲁。”
抽噎一声,嗓音愈发的娇滴滴了:“若是奴家真的做了什么得罪了姨奶奶,便是要罚要骂搜屋推搡,奴家也认了。可偏要诬赖奴家害了她的孩子,奴家好生冤枉。有道是抓贼拿赃,姨奶奶就算是天上的云,奴家就算是地上的泥,可都是伺候二爷的,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定了奴家的罪。还逼迫奴家吃了绝育的药,如今更是要把奴家卖去勾栏任人糟践。二爷,咱们恩爱一场,二爷便是偏心,也不能罔顾奴家千里迢迢跟着二爷来了薛家的一片深情呀!”
顾扬灵听得玉流波一番闻者垂泪,观者不忍的倾诉,垂了眸子,唇角勾出一抹讥笑来。
薛二郎瞧她冷笑,忙凑上前去,试探着去扶她,见她并没有排斥,不由得心下欢喜,小心翼翼道:“你才刚小产,做甚非要亲力亲为,叫人唤了我来不行?还是你不信我,觉得我会偏袒不成?”
顾扬灵没理他,返过身在罗汉床上坐下,唇里轻叹了一声,道:“我也乏了,你既说不会偏袒,便依着我的意把她卖了。我虽困在府里头出不去,可当真要去打听个把人,许还能做得到。你可别叫我知道你背着我把她又包养起来,若如此,我绝对不和你善罢甘休。”
薛二郎心头顿时一刺,恍如哗啦哗啦的冰水兜头灌了下来,满心眼子都是刺骨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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