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天色已渐晚,房内一时无话,周元笙见李锡琮仍是流连不去,到底催促起来,“明日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做,还不快去歇着。我这会子也乏了,就不陪你了罢。”
李锡琮扶着她躺好,一笑道,“我千里迢迢回来,不是为了去书房睡觉的。你不必赶我,我就在地上歇了,也好陪着你。”
不等周元笙出声阻止,他已找出被褥铺在了床边地上,随即脱了衣裳,好整以暇的躺下,看样子倒好像睡在地上,原是件颇为惬意舒服的事。
周元笙又心疼又无奈,却也不舍得真走,只得柔声道,“委屈你一晚,明日依旧上床来罢。”
李锡琮见她不费心相劝,便坐起来笑道,“不必了,你产后辛苦,我就当让着你,教你占了一整张床也无妨。”
周元笙笑而不语,见他熄灭灯烛,半晌窗外月光流淌进来,黑暗中也能渐渐看清物事。心中虽恬静安然,却又想起许多要紧的话,还不曾问过他。想了想,方才开口道,“六郎,我早前忘记问你,你要如何处置,皇上皇后?”
李锡琮似翻了个身,半日声音有些发闷道,“阿笙,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五哥。”
周元笙一怔,心里不由暖了一暖,却见他忽然坐起,于黑暗中幽幽望着自己,缓缓道,“因为我知道,他若败了,是一定不会活着的。他是个至为纯粹的人,我也是慢慢地才明白到这点。”
周元笙适才觉得安稳的心,此刻又忽然为他的话提了起来,思量半晌,点头道,“我明白,他活着,于你于他皆是犯难的事。他倒不肯留给你机会……那么皇后呢?阿莹,是不是也不在了?”
悬在心头多日的阴影又再度侵袭上来,李锡琮沉默有时,方才将周仲莹之事和盘道出,说罢踌躇一阵,低声再道,“我不知道,她原来已有了身孕。我从前说过,她是个极好的女子。她是为五哥死的,自然也是为我逼迫死的,这笔账是该算在我头上。”
周元笙心下狠狠一疼,不禁联想起自己生产之时,脑中没来由想到的画面,她与周仲莹姐妹情缘自不算深,却不想会在最后的一瞬,有了这样微妙的感念,可惜一念过后,已是天人永隔。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努力抚慰着此时此刻,那里深切的痛楚,深深吸气道,“她以死成全皇上,那么你会不会也成全她?六郎,我知道应该要永绝后患,可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也只有一句话而已,弑兄不祥。”
沉沉暗夜,房内静得可以听到两人起伏的呼吸声,周元笙摩挲着伸出手去,半晌却寻不到他的手,心下便是一急,待要挣扎着坐起,忽然觉得手指一暖。他用力的握了握,方才缓缓松开。她听到他稳住气息,低声应道,“我会找到他,只要他肯安分的做一个普通人,我便保他一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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