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楚王殿下的车驾已出了皇城了,齐老夫人说,待殿下十六岁生辰一过,便即刻送他回来。”
谢青匀未再问,批了整整一夜的奏章,翌日神色僵木地上完早朝,肩舆尚未抬至思贤殿,谢青匀却遽然俯身,一口血喷在膝上,随即便面色惨白地昏死过去。一众随侍惊骇万分,急急忙忙请了郑汇来,郑汇见谢青匀情状也不由肃然,赶忙在他周身大穴连施数针,又写了方子命人煎药,此后整个思贤殿便近乎鸦雀无声,直至五更,谢青匀方缓缓睁眼。
郑汇见了,才终是长舒口气道:“陛下今日急痛攻心以致昏厥,往后万万不能这般郁结,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谢青匀出神地凝着头顶床帐上小阿旬的涂鸦,如坠梦中般轻声道:“会稽冷吗?阿旬会不会饿?第一回出远门,阿旬高不高兴?”
郑汇并未回答,他心中明了,谢青匀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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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于小阿旬而言,不过指间一尾游鱼,前一刻他还初到会稽,齐老夫人亲自下厨与他做太湖叁白,下一刻便过了十六岁生辰,由齐府张罗回上郢之一干事宜了。他身体较之幼年时仿佛好上许多,只可惜八年来,齐家派去穹窿山寻找褚神医的人不知凡几,却始终一无所获。
八年里,小阿旬眼睁睁瞧着沉七昭竹子拔节似的长起来,而今已高过他两寸了,只是还八年如一日地跟在自己身后,比影子还称职几分,也聒噪几分。
反观谢青匀,却觉每分每秒被拉至无限漫长,他叁不五时地派人将各色小玩意快马加鞭送去会稽,又每日都与小阿旬写长长的信,即便小阿旬一个月也回不了几封,大多也只寥寥数语,谢青匀仍然沉浸其中,可除此之外,他举手投足愈发沉凝,二十六岁时,他更像一位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霍云收,他八年前倒真想同去会稽,然而囿于身份未能成行,与谢青匀不同,他不爱写信,念着曾私下与小阿旬打听的那二十六岁的原委,送去各类罕见的珍品丸药的同时,还附带些兵器图谱、武功秘籍、民间传男不传女的话本,俨然要将小阿旬培养成叁教九流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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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旬归来当日,谢青匀直接罢了早朝,也不许底下人跟着,自个儿天不亮便跑去宫门处,与霍云收各站一边,宛如两尊门神一般,可直至日头西沉也未见马车辘辘而来,只有纪予回牵着马缓缓走近,面对两道灼灼的目光,他跪下对谢青匀恭敬道:“禀陛下,齐家车驾已归府,楚王殿下道连日来风尘仆仆,先往小月山行宫去了,说要泡泡汤泉方归。”
谢青匀当即接过纪予回缰绳翻身上马道:“朕去小月山找阿旬。”
纪予回愕然,忙道:“陛下孤身前去,万一……”
谢青匀懒得听他絮叨,一夹马腹便如流星般飞驰远去,只余马蹄扬起的一片烟尘。
纪予回知晓谢青匀武艺的教习师父曾是江湖中一位隐世高人,以谢青匀的本事诚然难逢敌手,便不再勉强,见霍云收转身往信极馆去,便问道:“十一公子不一道去吗?”
霍云收未回头,只是挥挥手,边走边扬声笑道:“近在咫尺,自有相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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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小月山孤峰峙立、卵石如鳞,行宫内却灯火通明。
常驻行宫内的诸黄门与宫人见谢青匀骤然来此,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跪下问安,谢青匀却连马也顾不得拴,只道了声“起”便绕过正殿前的“景兴无穷”题石,匆匆往后殿汤池奔去。
若是思贤殿中人在此,定要讶然,这位骨子里都透着冷淡寡情的君王,何以一夕之间如毛头小子般,将帝王雍容尽数抛诸脑后。
后殿无人侍候,谢青旬并未点灯,只摆了五六个烛台,烛光与汤泉蒸腾而起的水汽勾勾缠缠,氤氲出一片暖融暧昧。
谢青匀的目光越过面前的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宝座屏风,手搁在密实的竹帘上,触到其上附着的几滴有些凉意的水珠,一路赶来沸腾的热血倏地哑了气势。
那帘子迟迟不曾被撩开,只闻得一声低柔的“阿旬”,仿佛生怕惊扰池中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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匀哥还近卿情怯,某作者已经大力撩开帘子往旬旬美人身上扑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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