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昌受了一点小伤。他在爆炸刚起来时,就已经躲去了监作坊以外,想着避开风头,却不料那大火从工厂起,乘着这夜里的东风,燃起了一大片。
纷乱中,彭文昌的腿被火舌燎了一下,血肉模糊一片,起了燎泡。
“老大,咱们真的不去救?”他手底下的人扛着彭文昌跑路,余光却还在瞟后头的火海。
“救个屁,你没看到英吉利亚人一波一波地进,没一个出来的?”彭文昌一巴掌拍在那小子的头上,翻着白眼说道:“他们都奈何不了的人,咱们去了,就是送肉上砧板,等着挨宰。”
正说着话,他们头顶上突然呼啸一声,有什么飞了过去。
本来还洋洋得意于自己成功逃出火海的彭文昌这下笑不出来了。他面皮僵着,仰头愣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嘟囔道:“这狗日的小娘皮,这么厉害?神神鬼鬼的……老子还是避开的好。”
他身边的几个人跟着仰头,只能看到一点点黑色的残影,并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还看,还看。”彭文昌忍着痛,左一下右一下地甩着巴掌扇身边的人,其后龇牙咧嘴地说道:“还不赶快跑,留在这儿等着被烧死吗?”
大火绵延不绝。
整个祐川城都是木房草屋,火势一大,使得十坊之间肉眼可见的涌动着热浪,不消多时,大火就已经蔓延到了外城郭。
灭火的人也有,但夜里风急,这里刚浇灭一点,一转身,风吹复燃。
而受难的人不单单是那些投靠英吉利亚人,为英吉利亚人卖命的匪徒,还有腿脚不便,或是尚在睡熟之中的普通人。
李照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
直到她乘着丹顶鹤低空滑翔而过,眼睁睁地看着一幢二层楼的民宅坍塌。与民宅坍塌的同时,屋外那几个还没来得及冲进去的人将手里的水桶一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但火却不会因此而有半点停滞,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吞噬了他们,转而向下一片未燃区域前进。
她并没有想要去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可这些人也的确因她而死。
这样的感觉在李照心中萦绕着,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内疚。
许是看李照半天没让自己动,丹顶鹤扭着脖子在李照肩膀处拱了拱,啾啾叫着。铃铛也觉得奇怪,回头去看李照,这才发现李照脏兮兮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姐姐——”铃铛有些慌张地伸手抻着袖子去给李照擦眼泪,口中安慰道:“这不怪你,这不怪你,是他们的命……也是我们的命……区别不过是被火烧死还是被当作牲口奴役死罢了……姐姐你若没来,我们左右也活不过几个月,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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