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云开看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道:“你们给我找的不就是这家土司的闺女,就是哪家土司的妹妹,我这般人才,哪能便宜了那些村姑。”
印太气笑了:“哪能给你找村姑,要找也是找瑟曼丽那样的相坎(1)小姐。”
罕云开听见瑟曼丽的名字就头大,想也不想道:“别想,不管是瑟曼丽还是兰家的那个小可怜我一个都不娶。”
罕云开嘴里的兰家小可怜正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来到允相的第一顿晚饭是波乃寨找来的佣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来的,全是地地道道的允相菜。可月明连日劳累只想吃点清淡的,舀了一碗鸡粥,里面全是辣椒和冲鼻的香料,夹了一筷子叫撒撇的凉菜吃在嘴里比药还苦。她随便喝了碗干腌菜汤就去睡觉。
身体的极度疲乏让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也不知道是害怕陌生的环境还是兰应德从缅甸运来的柚木四柱架子床让她觉得不习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的饼硬是睡不着。
躺在床上看着挂在金缅桂树上月亮,越看越觉得这月亮像去大理时吃的喜洲粑粑。一样的大、一样的金黄。忍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掀开蚊帐趿着绣花拖鞋去敲了师兄的门。
长生裸着上身开了门,身后昏暗的油灯管衬得他的脸一会暗、一会亮的,他揉着眼睛问:“怎么大半夜了还不睡,认床啊?”
月明咬着嘴唇道:“师兄,我饿了。”话音才落,肚子还应景地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长生很想笑,但他怕月明恼羞成怒后揍他。
“今早刚好跟顺宁人买了几把干挂面,走,师兄给你做。”
长生回床前的柜子上取油灯,怕那黄豆大的灯火被风吹灭,手掌护着油灯领着饥肠辘辘的月明去厨房。一通忙活后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厨房外辣阴台下面的台阶上吃面。
男人做饭只要熟了就行,面条里只加了猪油和盐除了咸味一无所有,跟昆明家里老妈子做的饭简直没法比,月明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把碗放在台阶上用手背抹抹嘴道:“我吃饱了。”
长生睡得正香被她折腾起来做饭哪可能饶过她,竖起眉毛道:“饱什么饱,把面条给我全吃完了。”
吃这么难吃的面月明本来就委屈,见一贯让着他的师兄凶她就更难过了,带着哭腔道:“人家本来在昆明呆得好好地,你们非得让我来这里吃这么难吃的面条。”
看着月明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长生慌了,这丫头哭起来惊天动地,把师傅吵醒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把碗扔一边道:“半夜把我吵起来伺候你还嫌弃我做饭难吃,我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月明不想跟他讲理只是一味哽咽道:“我不要在这呆着,我要回昆明。”
“回昆明干啥,在这不也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月明含着泪斜眼瞅了瞅身旁哪碗已经坨成一团的面条。
她这番无言的控诉让长生又气又好笑:“好好好,我做饭难吃委屈我们大小姐了,我明天带你上街去吃好吃的,行了吧!”
月明想起下午没吃成的米凉虾,把泪意忍回去好奇地问:“米凉虾是什么?好吃么?”
“就是木瓜水加凉虾呀!你想吃的话我明天给你买,泼水节这里的人还会做一种叫豪崩的米花配着吃,还有泼水粑粑,都挺好吃的。我都给你买行了吧。”
不管长生是会真带她去吃还是给她画大饼,反正现在她的心好受一点了,也有心情聊天。
想起自己都不能回学校上学了她连忙问:“这里有学校吗?我以后也要在这上学吗?”
“恐怕不行,没有女校,这里的孩子念书都是去庙里,学的还是傣文,新式学堂只有缅宁城有,土司府的私塾里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你想去吗?”
几句就把自己聊抑郁了,月明再次悲鸣:“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长生沉默了一会,觉得月明都13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了。过了泼水节他就要和师傅去腊戌,放她一个人在允相这么懵懵懂懂、不知处境险恶,他和师傅出门也是不放心的。
“师傅在这帮罕土司种鸦片你知道吧?”
月明点点头。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们俩只跟她说来允相买些药草,一走就是好久。兰应德还时不时回昆明看看她,师兄可是一年多没见了。家里的老妈子嘴碎,爱和守药铺的小学徒聊天。诸暨街几个开烟馆的回民老是神神秘秘地来药铺买药,老妈子好奇地跟小学徒打听被她听了个正着。
“师傅不仅帮着种还帮着销,走的是缅甸英国人的路子,以前罕土司的鸦片都是卖给军队那帮人,师傅来了后就换了销路怕军队那帮人找麻烦,你一个人在昆明让我们怎么放心?所以师傅这次假装回昆明去谈生意把你接来,动静也不敢闹得太大,对外只说带你来允相过泼水节。”
月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们躲在这里他们就不找麻烦了么?这里就没有军队了么?”
“昭通帮的五爷给师傅引见了龙司令家的龙叁公子,龙叁公子已经答应出面,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只是在没解决之前你只能呆在允相。”
解决了这件事她就能回昆明了么?月明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问,怕答案不如人意她今晚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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