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艾玉和叶户伺候她用完早饭,她拿帕子抹了油嘴心思一转对叶户道:“我听俸小赛说这几天料理我饭菜的是‘盛味轩’的当家太太,人家扔下家里一摊子事就为了过来给我做一天这叁顿饭,让我心里怪不安的,你去灶间把她请过来,我想当面谢谢她。”
叶户先是一愣,这伺候主子应当应分的,主子夸一声好给点赏钱,已经显得主子厚道了,哪还有主子谢奴才的理,还叫过来当面谢!虽然满心迟疑,但昨晚吃了教训,她觉得她最好还是马上去灶间把杜太太给请过来。
杜太太听见月明要见她也是一愣,洗了手对着水缸抿了抿头发,自觉没什么不妥就跟着叶户去见了月明。
到了门口叶户一撩门帘,杜太太脱了鞋踏进屋内。月明正在喝茶,不等杜太太行礼就出声道:“您便是‘盛味轩’的老板娘吧!最近承蒙您照顾了,艾叶,给杜太太看茶。”
杜太太连忙道:“小姐您言重了,只不过几顿饭食,本就是我们谋生的本事,当不起您一声谢。”
艾叶茶已经上桌,杜夫人还站在桌边,月明打量了一番杜太太。听说她家到允相的时间也就短短几年,无亲无靠的凭着手艺把一间卖冷食的茅草屋做成了大酒楼,家里不说日进斗金,但闲钱肯定是不缺的。但杜太太头上只插了根绾发的银簪,手上、耳边再无半点饰物。身上穿着缅宁汉人惯常穿的灰蓝斜襟及膝上衣,下面是条撒腿裤,普通又平常。月明想起云开先前说兰应德的话,‘你爹说好听点是个大夫,其实就是个平民,连金器都不能多用。’
看到杜太太脚上的白袜,月明漾起笑对杜太太道:“看来太太到允相多年也没习惯这进屋脱鞋的规矩。”说完给叶户一个眼色,叶户搀着杜太太的胳膊将她扶到圆凳上坐下。
杜太太听月明言语和善身上便放松了些,双手置于膝上对月明笑道:“让小姐见笑了,这着鞋着袜几十年的习惯,改不了。”
月明伸手将茶盏推近杜太太,杜太太连忙双手捧起。月明道:“这积习难改我最是知道,不然也不会劳烦太太进府,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望太太解惑。”
杜太太放下茶盏道:“小姐请讲。”
见杜太太不喝,月明捧了自个的茶盏,将浮在茶汤上的小气泡吹到碗沿。抬眼看向杜太太:“我听二少爷身边的俸小赛说,您家杜老板一开始是并不想您进府,怎么他提了一嘴是进来伺候我,杜老板就改主意了呢?”
杜太太面色坦然:“当然是因为兰先生。”
月明兴味的挑眉:“因为我爸爸?这话是怎么说的?”
杜太太望着月明话语间带了一丝丝激动:“我们一家从腾冲过来允相时多亏兰爷帮着周旋,我们在允相才有了立足之地,去年犬子打摆子又是兰先生救了他一条命。先生帮我们良多我们无以为报,现在小姐您遇到难处,我们当然得尽心尽力。”
话虽说得有理有据,但月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拾起桌上摆的团扇缓缓摇着:“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委屈太太了,听说您和杜老板早就不上灶了,现在为了我又操劳起来。”
杜太太连连摆手:“小姐这么说就见外了!说句得罪土司府的话,这府里的奴才都是积年的油子,我们当家的也怕您在这里受委屈。如今我进了府对您也算有个照应。”
月明摇头:“这哪是长久之计,您自己家里都有一摊子事需要您照应呢!”她喊艾叶过来,指着她对杜太太道:“这是我贴身的侍女,灶上的事也会一些,麻烦您辛苦帮我调教一下,不需要您家什么独门绝学、祖传秘方,只让她会熬个汤、擀个面就可以,您看行么?”
杜太太满口答应:“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中午还准备给您做小笼包,就让这位姑娘跟着我学吧。小姐您在回营街住得久肯定是爱吃面食的。”
月明听说有小笼包,满上笑颜逐开:“好呀!好呀!多做一点,我今天中午和二少爷一起吃。”继而又赞叹道:“您家面食做得好,又会做鸡蛋糕,一定去过昆明吧?”
杜太太摇头:“我和当家的都是土生土长的腾冲人,当年逃难来到允相就安定下来了,不曾去过昆明,这手艺也是跟着师傅学的。”
听他们没去过昆明,月明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地寒光,她笑道:“也耽误您不少时候了,您还有事忙我就不跟您寒暄了,您得闲了有空可以常过来我这里说话。”
杜太太起身福了一福,领着艾叶去厨房,准备向她传授全身的技艺。走到门口月明突然出声:“杜太太,您认识杜春山么?”
杜太太身形一僵,慢慢回过头,看着月明堆着满脸笑却眼带深意,她垂下头低声道:“他是我当家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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