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金文,周寅坤没犹豫,“去安排。”
“好的。”
夏夏一直在疗养院待到了天黑。她亲手收拾好外婆的遗物,又独自领回骨灰,安置在了普密佛塔,跟妈妈萨玛的骨灰放在一起。
相邻的骨灰盒照片上,萨雅那和萨玛母女俩都微笑着,眸光温和,仿佛在目送着夏夏离开。
阿耀不在,是周寅坤亲自开车。男人抽完了三根烟,才看见她从佛塔出来。夜色已深,上车前,夏夏还不忘转身朝送她出来的僧人合十行礼。
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男人熄了烟,“都办完了?”
“嗯。”她点点头。
没有后话。
沉默两秒,车子发动,朝别墅驶去。回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夏夏进门竟闻到了香味。她下意识朝餐厅看去,这个时间,餐桌上居然摆着冒着热气的食物。
“夏夏回来了。”琳达走过来,声音温和:“饿了吧,去洗洗手,吃点东西再休息。”
见夏夏有些怔,琳达拍了拍她的胳膊,“空着肚子睡觉对胃不好,多少吃一点?”
夏夏其实根本没有胃口,但琳达眼神关切,又专门为她做了这些菜,夏夏也对她笑了笑,温声应道:“好。”
周寅坤送她去了趟佛寺,沾了满身的香火味,见一天没吃东西的女孩坐到了餐桌前,他什么也没说,上楼洗澡去了。
夏夏落座后,琳达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夏夏双手接过,“琳达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琳达一笑,“我接到电话,这周末先生不在,叫我暂时住在这里陪你。”
看夏夏喝了汤,琳达放心了些,“听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就做了些清淡的,不会刺激脾胃,多吃一点也没关系。”
“好,谢谢琳达老师。”夏夏拿起筷子,吃了一些。
周寅坤不过冲了个澡下来,餐桌前就已经空了。男人眉头一皱:“她吃了多少?”
“夏夏喝了碗汤,又吃了小半碗米饭和蔬菜,已经回房了。”
琳达收拾了餐具,照例倒了杯冰水放到周寅坤手边。男人坐在餐桌前,抬眸问:“她都说什么了。”
琳达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吃完饭就上楼了。”
“没提她外婆?”
“没有。”琳达看了眼楼梯方向,微微叹气,“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亲人就是避风港,即便是像外婆这样不常陪在她身边的老人,那也是一种精神寄托。现在精神寄托没了,夏夏心里肯定非常难过。”
男人皱眉听着。
精神寄托,不是钱不是权,管什么用?她外婆年纪那么大,本来就有病,要不是在疗养院得到照顾,根本就活不到现在,算起来还多活了。
“难过她为什么不哭。”周寅坤说,“一滴眼泪都没掉。”
琳达听后,神色有些担心,“那她这是全憋在心里了,先生,这样可不好。人的情绪,尤其是悲伤难过的负面情绪,是一定要发泄出来的。憋在心里积压得多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会出问题的。”
也就是说,周夏夏不哭,其实是在折腾她自己。
周寅坤脸色更难看了。
“但失去亲人这种事,外人的安慰没什么用,还得靠夏夏自己缓过来。”
话音刚落,别墅门铃响了,琳达去开门,是阿耀走了进来。
“坤哥,都安排好了。”
“嗯。”周寅坤起身,又看了眼琳达,“她有什么动静,随时告诉我。”
琳达点点头,“好的,先生。”
周寅坤上楼换了衣服,下来之前经过夏夏的房间,他脚步停下。门缝透出里面光,说明还没睡。但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睡不哭,在里面做什么?
男人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一眼扫完,各处整整齐齐,根本没人。他看向浴室,里面亮着灯,却没有洗漱的声音。
但仔细听,又能听见里面传来微微响声,像是水溢出来,淅淅沥沥流到地上的声音,而这其中又掺杂着细微的呜咽声。
他直接打开了门。浴室里,女孩坐在装满水的浴缸里,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她抱着膝,几乎整个脑袋都埋进水里。
周寅坤面色一变,大步上前掐住她的后颈把人拎出来,“周夏夏,你敢自杀?”
夏夏骤然被掐住,吓了一跳,水呛到鼻腔和嘴里,咳嗽个不住。男人没有半分怜悯,强迫她与他对视:“我说没说过你要是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女孩艰难地摇头,她双眼通红,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男人看见这双眼睛,立刻明白过来。她要是想把自己淹死,从她上楼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早该淹死了。
“泡水里干什么。”周寅坤松开她,“要哭出来哭个够。”
夏夏抱着膝,还是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出来?”他随手扯过毛巾,胡乱擦掉她脸上的水。
“我……”她声音哽咽,“我没哭。”
男人手一顿,“骗谁呢。”
闻言夏夏眼睛更红了,“我没哭……我不能哭。”
可这么说着,眼泪就已经滚落下来,男人把毛巾往旁边一放,“为什么?”
“我答应过外婆不哭的,我们早就说好了的。她说……她年纪大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拉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一定不要难过。”
越说,她哭得越厉害。
“我每次去见外婆,都做好了推开门看不到她的准备。可是,外婆每次都在,她朝我笑,还给我拿好吃的,还……还问我在学校高不高兴。”
“她怎么能突然就不在了?”滚烫的眼泪簌簌地落到浴缸的水里,“我还想外婆再陪我去学校,我还想陪她吃饭,听她给我讲妈妈小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夏夏泣不成声,“我答应了外婆不哭的,可是我忍不住,我做不到……我没有亲人了,我真的没有亲人了。”
浴室里回荡着她隐忍又委屈的哭诉。
周寅坤沉默地听着。
就为了对一个死人遵守承诺,她忍了整整一天,回到家还把脸埋进水里,装作没有哭的样子。能干出这种蠢事的人,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
见她还要把脸埋进水里,男人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抱了出来,她身上的水沾湿了他刚换的衣服。
周寅坤把人扔在床上,扒了她身上的湿衣服,女孩惊恐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禽兽,看得男人喉头一滞,扯过被子罩在她身上,遮了个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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