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止下朝回府后,照例问了一声管家:“今日有淮州来的信吗?”
管家摇头:“没有。”
她便皱起眉,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随手拆掉头顶的珠冠。
自林躬自送来的第一封信开始,往后每十天,都会送来一封新的,如今已经十二月了,第四封信却还没寄来。
纪行止坐到书房,准备再写一封信问问,拿纸墨时,袖子却挂倒了桌子边缘的玲珑架,小小的架子坠落而下,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愣了一下,蹲下身子去捡,拿起摔落在地上的玉佩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这是姜菱师父送给她们的双鲤玉佩,她一块,姜菱一块,可如今,她这块玉佩上,却爬上了一道裂痕。
她向来是不信鬼神的人,可看着这块玉佩,却莫名心中惴惴,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纪行止扶着桌子站起来,脸色凝重,正要抬头叫纪园,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连忙走出门,定睛一看,却是纪九和靳瑶。
“你们……”
她愣了一下,很快注意到纪九背着的人,声音一顿,愕然道:“林薇?”
林薇头发乱糟糟的,脸颊凹陷,看起来憔悴不已,纪行止险些没认出她。
况且,她腿上似乎受了伤,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
靳瑶很快解释:“我今早一推门,就发现她和一匹死马倒在我院子前,刚才一醒过来,就吵着要见主子……”
“怎么回事?”纪行止脸色越发难看,上前紧紧盯着她:“怎就你一人回来了?姜菱呢?”
林薇哑声道:“殿下……殿下还在白叶城……”
“她为何不回来?”
“因为,城封了。”林薇抬头看着她,满脸惶然:“疫,是瘟疫,殿下生病了,和其他病人一起留在白叶城,徐志掌握大权,即便是没得病的人,也不准离开,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纪九一愣,下意识松手,林薇便哎呦一声掉了下去。
她疼得呲牙咧嘴的,愤愤道:“我没病!”
“还是小心为好。”纪九板起脸,拉着靳瑶护到纪行止身前,警惕道:“主子,还是先找大夫过来……”
纪行止却恍若未闻,大步迈了过去,一把拽住了林薇的领子,厉声问:“你说什么?!”
常闻得人说,凡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更有大荒。
瘟疫从白叶城爆发,半月之内,便倒下了三分之二的人。徐志带着没有染病的人守在城外,严防死守,附近镇子里有相似病症的人,也全被关进了城里。
林薇从广平县回来时,白叶城已经只进不出,她问徐志可曾派人上报,却被他搪塞过去。
泄洪之事,他身上本就背着人命,即便这几个月全力配合,也难说皇帝会如何处置,如今又生瘟疫,若被朝廷知道,他乌纱帽彻底不保不说,兴许还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可若能在朝廷知道前,就自己解决这件事,那就不算什么大事。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决定铤而走险,一边死死守着城防止疫病外溢,一边四处搜罗大夫研制治病的药物,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场瘟疫很快就能平息。
林薇却不信,在一个傍晚借着夜色溜走,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去时二十多天的路程,硬让她十天跑了回来,途中累死了好几匹马,还摔伤了腿。
“所以,你到离开都没再见到姜菱一面?”纪行止惶然问道:“你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
林薇摇摇头,涩声道:“我不知道。”
“已经……已经半个月了,”纪行止脸色愈加苍白,她忽地转身,提着衣摆朝门外跑去:“纪园!备车,我要进宫!”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姜行刚准备用晚膳,就听门外太监奏报:“陛下,纪相正候在殿外,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见陛下。”
“纪相?”她蹙起眉,只略微犹豫了下,便道:“快让她进来。”
“是。”
她端坐在位置上等候,没一会儿,纪行止就形色匆忙地踏了进来。
姜行一愣,竟是头一次见到纪行止脸上有这般恐慌的神色,甚至连她永远一丝不苟的发冠都歪着,她还没开口问,便见纪行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淮州有疫,请陛下速派翰林医官院和太医局的太医前往诊治!”
“什么?”姜菱愕然地看着她,等听她说完来龙去脉,不禁火冒三丈:“徐志好大的胆子!”
她怒气冲冲地踱步了一会儿,呵道:“青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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