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仙门的主事、长老、家主造访寒山道场,他们白日教导门下后辈子弟济世扶微,清白卫道,夜晚沉溺于谢寻微的琴笛,争逐高价。寒山道场的真面目,是仙门长辈之间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的秘密。
当夜深人静,他挣脱男人肮脏又充满臭气的怀抱,抱着膝盖坐在床脚。月光洒落脚边,他的心枯寂冰冷,一如这茫茫冷月。他无数次想要趁他们熟睡,激发恶诅,将他们烧成灰烬。可他知道一旦他这样做,他必定难逃一死。他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与师尊相见之期。
喻凫春的礼物和飞帖穿越风雪,来到他的桌前。每一样他都丢弃,每一封飞帖他都不曾看过。他记下每一个登门者的姓名家族,留郡袁氏、山阴楚氏、丹阳吕氏、庐陵毛氏……阴冷的仇恨在胸腑中发酵,他的鬼侍在鲜血和怨怼的滋养中长大,锋利的风刃在掌心成形,直到一年后,他第一次出手,将银针插入了身侧熟睡男人的脖颈。
男人猛然惊醒,双目圆睁。他像一只濒死的蝴蝶,被银针牢牢扎在了床板上。喉下天突穴被刺入了一根针,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谢寻微观察他的躯体和穴位,目光极尽温柔,又极尽冰冷。男人在他冰凉的掌下战栗,呜咽出声。谢寻微食指抵住他的唇,“嘘,越挣扎,越痛苦。”
谢寻微按压他的眉心,纤细如发的银针从他的眉间扎下,进入他的脑髓中宫。针尖灵力迸发,幻化出无数羽毛般的脉络,同他的经络接合。男人的身体像刚脱水的鱼那般痉挛颤抖,猛地一顿,最后失去声息。
谢寻微很失望,“死了么?”
他在尸体的肚腹里缝入一小块冰蝉玉,命初一穿上这具死不瞑目的皮囊,光天化日之下离开寒山道场。
“模仿他们的举动,成为他们的一员,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一只鬼怪。”谢寻微微笑着叮嘱。
于是,从那天以后,所有留宿的男人都成了他的试验品,他在他们身上施针,让银针沿着血管流动,遍布四肢百骸。他研究他们的头颅,钻开孔洞,看他们无声地惨叫,鲜红的大脑上灵力脉络隐隐现现。后来他发现剥离痛感的穴位,他让他们失去痛觉,再锯下他们的头盖骨,放在他们眼前,欣赏他们绝望又恐惧的眼神。他剖开他们的胸膛,近距离观看那些跳动的心脏。真是奇怪,明明是黑心肠到极点的人,心脏却依旧鲜艳火热。经年累月,人体的脉络穴位他了然于心,灵力的生发与消逝他了如指掌,他逐渐手艺娴熟,技巧高明。
与此同时,他寻找魂魄与肉体的接合点,锲而不舍。当第十一个男人躺上他的床榻,他的银针已经可以超越肉身,触及魂魄。他为他的银针取名为“渡厄”,这个名字来自抱尘山的《灵枢经》,多好听的名字,又多么讽刺。
没有人知道寒山道场的变故,进来的是活人,离开的是鬼怪。
死的人太多,不能让他们集中暴毙,被仙门发现端倪。故而虽然极尽省俭,冰蝉玉也时时短缺。他修书给喻凫春,言辞婉媚,笔触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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