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童怔住了,“斩了桑桑……”
“没错,只有这个办法。就算你不斩他,他也会死的。”他们又阴毒地嘲笑,“小灵童,你能做到么?或许你连逃离阴木寨都做不到,阴木寨只有在鬼母出塔的时候才会复原片刻,你当真能面对鬼母么?”
能么?他能么?
小灵童离开那间小屋,走进经堂,将桑桑放在瓜楞柱边。
他整理好桑桑的小揪揪,拉起桑桑的小手指,“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你信我么?”
桑桑机械地重复:“哥……哥……”
小灵童拽下经堂里所有彩色经幡,捆成一条结实的长绳,绑在离大门最近的一根瓜楞柱上。他背起桑桑,用麻绳把桑桑和自己捆住,三根麻绳,腹部上端这里捆一圈,胸口腋下捆一圈,第三根麻绳绕过桑桑屁股下端和两个膝弯,捆在自己的腰上。最后将九死厄横插在自己和桑桑之间。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右手攥着经幡长绳的末尾,面向破败的门扇。
金刚铃响了,明光恍若红色的鲜血,泼溅满阴木寨每一个角落。寨子里四处是刺目的血光,千眼守卫们簌簌发着抖。小灵童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再次听见了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瘦得几乎畸形的人影停驻在门扇之外,同他面对面。
小灵童强迫自己抬起头,同门外那个女鬼面对面。他不能害怕,他要为了桑桑勇敢。
她停留片刻,一如往常,动了脚步,朝另一边走去。小灵童数着她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远。她开始下楼梯,就是现在!小灵童推开门,鲜血般的明光泼洒进来,满面鲜红!他没有扭头,不看走马廊尽头那个恐怖的鬼影,加速奔跑,跳跃,翻过了栏杆。运气太差了,这里居然是第五层!经幡霎时间绷直,将他吊在栏杆外的半空。他仰头,阿母的头颅面无表情望着他,她的身子还在独木楼梯那儿,脖子拉得比经幡还长。
小灵童咬紧牙关,用力一荡,荡进了第三层。松手的瞬间掌心焰点燃经幡,长绳嗤地焚烧,他听见阿母的嘶吼。他抽出腋下绑住他和桑桑的麻绳,迅速套住栅栏的一格。这时鬼母着火的脖子已经下来了,她看起来简直像一条暴怒的火龙。小灵童连死结都来不及打,草草圈了个环,踩着栏杆一跃而下。绳子瞬间绷直,然后被他和桑桑的重量拉断,他面朝地,摔得头破血流。
没有关系,他庆幸腿没有断。视野里一片鲜红,血液漫过了眼瞳。他朝老寨大门拼命奔跑,快了、快了,快要到了!鬼母闪现在半空之中,身影还没有完全清晰,畸形恐怖的模样已经显露了姿态。小灵童拔出刀,跪倒在地,向前滑行的同时奋力将刀抡出一个月牙般的圆弧。火焰迸发于刀刃,鬼母凄厉哀嚎。小灵童滑向了鬼母的反方向,站起来的瞬间迅速返身落下一斩,火焰腾卷而去,挡住鬼母前进的去路。
他将刀收回刀鞘,回身冲出大门。一路不敢停,沿着密林跑。下雨了,雨点恍如猛箭,投向黑漆漆的森林。他和桑桑浑身湿透,湿淋淋的烂泥裹到脚踝,脚上沉重得好像穿了一双铁鞋,还是不敢停。不知跑到了哪里,他再次拔出九死厄,奋力劈向虚空。那是虚门,从前阿母跟着阿叔学,他也在学。阴木寨待了这么久,总算没有荒废。他紧了紧自己和桑桑的麻绳,沿着峭壁攀爬,爬出了虚门。
他解开麻绳,和桑桑一起躺在地上。外面不知道是哪里,他许久没有看过天空了,月光漏过叶隙,细细密密洒下来,像手指缝里漏了一把盐。桑桑爬起来了,跨坐在小灵童的腰上,冰冷僵硬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他重复着“哥哥”,手指却在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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