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彻底清醒,是在一个傍晚。
他原本正在混沌中浮沉,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渴望。
与其说那是种渴望,不如是种召唤,来自远古虚空,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刻在他血脉里的本能在这刻被激活,让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苏醒过来。
洛白在睁开眼的瞬间,便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要死了,他要回到祖先们生长的土地,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他清楚,便是楠雅山。
他在这刻内心是如此平静,就像明白春天必定会到来,春风必定会拂过冰川,冰川必定会融成涓涓细流,而桃枝也必定会绽放出第一朵花那样自然。
床畔趴着一个人,是睡着的楚予昭。
他脸上已经生着胡子,眼窝凹陷,看上去疲惫憔悴,便是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眉。
他像是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鼻息沉重,就连洛白将自己的爪子从他手中抽出来也没有感觉到。
洛白坐在床畔,低头看着他的脸,目光在那更加锋利却依旧英俊的脸庞上一寸寸游移,像是要将这一刻的他,牢牢记在心中。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干涸起皮的唇上,俯下身,伸出粉嫩的舌头,在那唇皮上卷了一下。
不敢亲得太重,就轻轻一舔,让楚予昭在睡梦中,也只是眉心略微动了动。
洛白出门前,在墙角的案几上拿起了一束稻草,系在了自己腰上。因为胸口有伤,他动作有些慢,最后挺粗的一束,只歪歪斜斜系上了七八根。
不过这样也够了,足够他去到楠雅山。
他最后转回身,留恋地看了眼床畔的那道背影,便跃上窗台,轻轻推开窗户,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大雪里。
山下在下雪,而楠雅山那高耸的山巅却依旧有浅淡的阳光,给那纯粹的洁白又镀上了一层金,看上去既圣洁又辉煌。
小豹朝着楠雅山不停歇地飞奔,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细小的脚印,又被风雪瞬间填埋。他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浑身似乎都充满了力量。但他也知道,这力量仅仅能维持他到达楠雅山。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恍然明白,娘究竟去了哪里。
她必定也曾在某个傍晚,仰望着被一束阳光照耀的雪山,怀着游子归家般的心情,矫健有力地奔跑在雪地上。
那时的娘,必定不会再咳嗽,再倒着起不了身,她是最美的豹,拥有最华丽的皮毛,被阳光照得如同金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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