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严肃凶狠的脸部闪过一丝怅然,是接近衰老期虫子才会有的虫生感悟和脆弱。
“这几年来,他一直鼓着劲在和我对着干,老实说,挺不错的,他甚至还成功拉拢了我的一些旧部。年轻雄子啊,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这很好,是帝王该有的姿态,我很欣慰。但他还需要打磨。所以那些位子上,我得再待几年,有压力有磨练,如此……他才能长出漂亮的羽翼。”
劳埃德沉默着,却不再低头。私虫感情被看透的赧然和慌乱已经散去,他灰绿色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沉稳。菲利特亲王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乍听不过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在感慨往事,但劳埃德很清楚,这是对方对他的敲打。
他和菲利特亲王有师生之情。但他又和洛奥斯特密不可分。之前,弗朗茨还在时,这种天然的立场对立并不明显,更何况那会虫帝还小,帝国几乎是菲利特一虫说了算。后来他辅佐尤里时,情况就开始复杂起来。直到今日,洛奥斯特直系雄虫全部折损,就留下少不更事的夏恩一只。他这只外姓虫,目前是各方忌惮的焦点——
洛奥斯特绝大部分分支并不信任他,畏惧于他在军团的经营而暂时观望、未有动作;虫帝伊斯米尔恩威并施,跟他秘密长谈了一个下午,而这场对话的立足点,在于对方选择相信他展现出的,对洛奥斯特的忠诚;至于菲利特亲王……劳埃德猜想他应该知道自己已和虫帝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还是想争取他的支持。
只是他注定要让老师失望。
他选择虫帝伊斯米尔,不是为了私欲;只是最简单的,选择了相信世界的美好。
“老师身体强健,帝国有您坐镇守卫,定可享万年昌盛。”既然菲利特没把话说透,劳埃德也顺着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菲利特似乎毫不意外得到这样的回应。劳埃德·克雷夫是他最出色的学生,他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因而他并不恼怒。他手中的黑象斜走一格,继续和雌虫闲话家常:
“劳埃德,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吧?”
“老师记性很好,是七十六。”
“七十六……”菲利特亲王重复着这个数字,“这破了帝国单身军雌最大年龄记录。我很欣慰,四十年前那个关口,你坚持了下来。否则,帝国军部因缺少一只卓越指挥官而遭受的损失,将会无可估量。”
“老师过奖了。”
“一年基本都在军团度过,不是航行就是作战,好不容易轮休,也耗在军团的行政事务上。”
年长者向后靠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飘远,感慨万分地问道:“没有雄主,也无虫崽相伴,这样的生活……你难道,从来没有感到过孤独吗?”
“……我本想说‘为帝国而战’……”雌虫怔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苦笑,“但您知道,我不擅长撒谎……近些年我非常害怕失眠和夜半惊醒,实在是很……”
劳埃德顿了顿,斟酌出最后的单词:
“难熬。”
“我记得那会,我问过你类似的问题。”菲利特亲王目光落了过来,充满慈爱和理解,“我当时听到的,可不是现在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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