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爷爷看起来好可怜,他真的好可怜,他就那么眼巴巴又不懂怎么讲话地看着自己,底层老农民的那种可怜,没有言语,一种深沉的缄默,而缄默的背后,也是世界的背面--千疮百孔,日子苦的没法说了,可还得活着。
周天直愣愣地盯着爷爷的眼,疲惫、污浊、不知所措的这么双老去的眼睛,她要把爷爷此刻的眼神刻到脑子里去。
她回到学校时,手臂上戴着黑纱,仅仅一周,火箭班的同学以及老师对她这么快复课,无疑是意外的。
进教室的一刹那,班里简直凝固了,尽管,老师匆匆交代了两句,但大家还是忍不住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向周天。老尹说,大家要多关心周天,注意方式,不要用可怜的心态去看她,而是用真诚的行动。
梁嘉树和同学们知道的时间差不多,当时,冯天赐哭着来找他,女生哭的好像下一秒就能背过去。
他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周天手臂上的黑纱刺目,她的脸苍白,嘴唇都是白的,五官像被糊上去的摇摇欲坠,更衬的妹妹头乌黑乌黑的。
仿佛她整个人只剩了黑白两色,可是,她的身姿依旧秀挺,沉默地走进来,梁嘉树钝钝地移动着目光,胸口那,忽然就像浇下一盆滚烫的沸水。
学校知道周天的事后,免了所有费用,年级组长特地找到老尹,要他多关注周天的精神状况。老尹又找到周天同寝室的室友深度谈话,火箭班的女生们,其实彼此关系都不怎么亲厚,每个人,都那么特立独行,目标明确,宿舍对她们而言只是个休息的场所。但周天的事,还是让十几岁的女孩子们大受震撼,大家不敢想,高中就失去了双亲会是什么样的绝望感受。
冯天赐来找周天,还没开口,已经泪眼婆娑,她喃喃喊:“班长……”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周天像一株伶仃的花,她没哭,也不笑,只轻轻开口:
“冯天赐,谢谢你来看我,可我这段时间想一个人呆着,不要来找我,如果学习上需要我的帮忙,先看看笔记,或者请教别的同学,好吗?”
冯天赐已经哭成泪人,彻底说不出话,她手背直揉眼睛,哽咽点头。
临走时,突然回身一把死死抱住周天:“班长,你去哪儿上大学我就去哪儿,我知道我比你差很多,跟你上不了同一所大学,但我会陪着你的,永远!”
十几岁的人说永远时,就以为真的是永远,诚挚而热烈。
周天眼泪迅速无声淌下,她没动,泪水滑进嘴角,是咸的。
租的房子没退,周天还要住,妈妈死在这里,东巷都知道,房东一时半会出租不出去。见她一个孤女,房东于心不忍,同时,又惊讶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不觉得害怕,还要住,劝解无果下,告诉周天,房租就先不要给了,水电费也是,她周末回来住那么一晚,用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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