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风眉一沉脸一黑,半天不言语,行了几十步,见沈无尘仍是盯着他不放,这才偏了头低声道:“我自有主张,不必你操心。”
沈无尘收回目光,低叹道:“我倒也不全然是担心你。虽说为将者最惧功高震主,可皇上又岂是庸没之辈?只是你有未想过,眼下国中除却你战功在握,旁的还有谁能敌你一半军威,又有谁能像你一样统将为帅号领非己之部?”
狄风眼中冰棱闪动,抿紧了唇不说话,心中洞明他话中之意。
沈无尘脸色略僵,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倘是你于疆场上有个万一,朝中可还有人能继你之任?”
说罢,握住的手攥得更紧,口中吐出口浊气,腹底寒气陡降。
本是最不愿道出的话,却是不得不说。
那日在英欢面前同许彦力争,却不敢将心底之言于朝堂之上公然道出;后来纵是曾参商相询,他也无法说出这话。
若是可能,他只望狄风此生平安,然世事难料,征伐于外身陷几国之阵,又怎能一心以为不愿出事,便真的不会出事。
狄风脚下步子慢了许多,最后竟是停了下来,“子旷。”
沈无尘心口微震,他二人之间从来只道你我,这称呼,已是多年未从他口中听见过了。
狄风低叹,苦笑一下,“算来也怪我,这么多年来都未想过让手下略有天资之人独挡大役。”
沈无尘亦是一叹,摇了摇头,却是不语。
怎是怪他?
分明是英欢多年太过倚重狄风,不放心旁人担得重任。
只是这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疆场不比朝堂,若有差错那便是万万人之命,他以文臣之身,又何敢轻易言谏。
“许是我想多了,”他又叹一声,“你这么多年来哪里吃过败仗,便是这么下去,也无妨……”
狄风未再多言,脚底僵冷,抬眼见前方内城将至,不由停了下来,将马缰朝左一扯。
沈无尘正欲右行时却见他不动,不禁挑眉回望,轻笑道:“不过是一年半而已,不至于连入宫之向都忘了罢?”
狄风摇头,抬眼看看天色,又看向沈无尘,“想……先去个地方。”
“何处?”沈无尘疑道,未想他风尘仆仆而归,却不先事休息,反而要去别处。
狄风瞥他一眼,伸手捋了一把马鬃,飞快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待马儿渐行之时,回头低道二字——
“西苑。”
·
冷风啸啸,轻雪转大,一路沿外城穿行而过,道边景物略显陌生,身寒心亦寒。
扬鞭策马,动作愈来愈猛,似欲借力宣泄心中寒潮之苦。
耳侧风声怒划,眼边冷霜凝结,枯树丈雪朝后一路退驰而去。
待至西苑时甲下已满是凉汗,守苑之兵见了他先是吃惊,而后又是骤喜,远远便唤:“狄将军!”
狄风下马,摘盔抹汗,将马递与旁人,大步往苑中走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