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质问:“梁健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我是指那天的事,在黎城。”
宗兆槐思索了一下,“早上吧,记不太清了。”
“他怎么跟你说的?”
宗兆槐抬头看看她,“你不会爱听的。”
郗萦勇敢地与他对视,学梁健的口吻说:“宗先生,咱们的计谋成功了——是这样吗?”她有点神经质地笑起来,感觉在他面前自虐很痛快。
宗兆槐没有笑,他陷入沉默。
郗萦的目光从他短匝匝的头发向下扫,溜过浓密的双眉,低垂的眼帘,他脸上依旧呈现出往昔的温和与沉毅。不久前,她看到这张脸时还满怀克制与眷恋的矛盾情绪。一个人一旦温柔地走入另一个人心里,要想干净无痕地将他赶出去是多么困难,犹如从泥塘里拔出双脚。
她迅速转开视线,怕被习惯的情感拖曳。
“你不是事后才知道,”她说,用一种精明的,带点侦探气息的口吻,“这么大的事,梁健没胆量自作主张,他肯定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有区别吗,之前还是之后?你已经把我归入不可饶恕的行列,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可能原谅我。”
郗萦愤怒,“我有权知道真相!”
宗兆槐笑了笑,宽容而怜悯的。
“你怎么判断我说出来的就是真相?任何语言,一旦出自某个人的嘴,必定是经过修饰加工的——根本不存在所谓客观事实。”
他断然拒绝的态度让郗萦明白,他既不想坦承,也不准备否认,他不会对此作任何解释。他表明这样的态度时也仍保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但郗萦已经感觉到这种态度背后的强硬,他不会比她预想的更容易对付。
郗萦的双手在背后紧握成拳,用力顶着纸箱表面,她嗅到一股从包装袋里散发出来的香气,是刚才那堆礼品的残留,这味道令她亢奋起来。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不仅事先就知道,而且整件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面前的那张脸依然保持平静。
“阮思平来永辉参观那天,我跟他在茶水间聊过几句,刚好被梁健看见了,他八成在你面前多嘴,说阮思平对我感兴趣,那时你大概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但你留了心——你喜欢听身边的人给你传递各种小道消息,别人都是听过就算,但你不一样,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你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你让梁健把我拉进包厢,为的就是进一步观察阮思平对我的态度。”
此刻的郗萦思路清晰,逻辑分明,长期困扰她的痛苦消失不见了,相反,她激动、振奋,忘了自己的身份与性别,她和面前这个始终沉默不语的人就像狭路相逢的劲敌,为了攻击与拆招费尽思量。
“梁健或许没撒谎,你们的确有过别的打算,但你从来就没放弃过我这条线。我去黎城前,你对我说了那些蛊惑人心的话,你不是一时冲动才说的,你知道那时我急于成功,以便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有梁健,他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出对项目缺乏信心,为的就是要激起我的好胜心!你很清楚这么做对一个没有经验又野心勃勃的新手来说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用激将法坚定了我跳入陷阱的决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