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巧笑嫣然看着的,是试卷。
岑观言开始紧张,总觉得前一题还不够完善。
教育之道,先圣已做到极致,只是先圣再贤不过一人,难以教授全国百姓。他以教学授业之道与先前在南城为小儿讲学的经验做了结合,答了些以寒门学子看来能行得通的方法。
现在想来,虽答了“教”,还未考虑到“化”。化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是比教更为无形的事物。大到破除一乡陋习,小到劝一人向学,他要让知识变得足够通俗,才能化众生。
他苦思冥想,也只想到一乡父母官应德才兼备,以德化乡里百姓,以才教四方黎民,表彰德行佳者,使乡人习德,都是些朝廷在推行却无成效的政令。
纸上谈兵,何来政令
岑观言苦笑着提起笔,又往上一题新添了些字,一时间竟忘了身边有人看着。等他回过神来,身影已走到了第二列后,他隐约记得那坐的是秋闱的榜首——纪怀枝。
岑观言的印象里,纪怀枝是个看见他就会明白世家子弟当为如何的人,锦衣玉袍,芝兰玉树,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接人待物都举止有度。
座位上的纪怀枝只觉得这个瞬间太长了,长到他以为顾仪又会以当初锋利的言辞割开他的欺骗与懦弱,贬斥他的虚假托辞,最后干脆利落地离开。
然而,什么都没有。她路过他,像路过一块路边的石子,连眼神都没有停留。
殿试结束得很快,照例行过跪拜礼后,宫人引着考生从朝晖门出宫。可能是徐韦被带出去的骂声太过激烈,也可能是殿试太过紧张,还没有人互相搭话,考生们各自沉默着在宫门口散开。
顾仪径直回了长乐殿。殿试的卷子,她插不了手,也没必要插手。新入朝的都太过稚嫩,有些则是愚蠢,比如今日的徐韦,就算得以为官,也只是别人手里的弃子。
早春还有些寒意,叫月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拿出许久没用的描金银杯,换了之前的斗彩三秋杯。
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紫砂壶盖被热气顶开,花香袅袅而出,升腾得像一朵云。
叫月斟起一杯,滤掉其中的绿萼梅瓣,盛在杯里,递给顾仪。
“主子,那位生得最好看的岑书生,能行吗?”
“叫月,你主子我还不需要用银杯吧,现在,还没人蠢到下毒。”顾仪吹了吹还有些烫的茶水,她更爱用瓷杯,晶莹剔透,触之温润,也不必描金,省得硌着手。
“目前,他很合我的口味。”也是她能筛出的,最好用的棋子。
顾仪算算时间,礼部最多两天就能把试卷批复,再送到她手上走个过场,就能公布取士的旨意。要排那两位世家子的位次,想必这两天,李修朝暮都在嗟叹发落了,幸好大宁官帽宽大,也不必伤神。
不过,她看着岑观言的卷子答得上佳,以李修端水的功力,说不定干脆点他为状元,榜眼与探花虽也差着一名,总不至于状元与榜眼来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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