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菀:“时间紧,就先做了一套泥活字,木质地和金属质地的活字,我还得再想想办法。”
龚文之半天没能说得出话。
人老了以后,各种感官都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灵敏,然而此刻他已经褶皱的手指拂过胶泥圆片上的文字凸起,却感受到了火焰般的灼热。
几乎烫得他要流下泪来了。
“字是反的。”
半晌,他摩挲着圆片,选出几个来覆在铁板上,拿起一旁的墨刷将墨迹均匀地刷上,最后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宣纸。
等待片刻,再拿起来,果然得到了仿佛钱三笔老先生亲手写下的字迹;只是他第一次刷印,墨放得太多,没有熟手那么利落。
龚文之捧着那字:“你说此物名为活字?好,真好,用什么字就对应放上什么字,当真是活了。”
卢菀:“不愧是家里做书局生意的大家,一眼就瞧出了此物的用法。”
她嘴甜奉承,眼睛却依然安静淡然,仿佛不论是龚文之的夸奖,还是这跨越时代的活字印刷,于她而言都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正好有用,她要解决问题,才丢出这活字印刷版似的。
他追寻了一辈子的东西,在这小姑娘眼里也不过如此——
当真有种“风云卷尽,我自从容”的大家风范。
“你有如此见地才学,又会作诗。”
龚文之似乎想拍卢菀肩膀,又因为想起他们是平级而收了回来:“若是个男子,卢良臣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卢良臣的名字很久没出现了,卢菀怔了一下,随即带着点微末的笑意说道:
“他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该报的我都报了,该还的我也都还了。”
她从龚文之手里拿回那小小的泥活字放回去:“如今卢家换了我做主,旧人就别再提了。”
“不提不提,”龚文之告罪,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老夫劝你,还是小心为上。”
卢菀听他话里有话,心里便记住了此事,琢磨着回头要再让麻喜派人去看看卢良臣和卢菲父女二人,别再生出什么罗乱。
“这泥片可否送老夫一个?”
龚文之自觉已经将该点的话都点到了,又指了指铁板:
“你放心,此物的制作仍有大门道,我看得出。就算我有心想要仿制,等做出来,你家也已经将市场占尽了。”
卢菀回神,笑道:“不行。”
龚文之虽然被拒绝,但也没生气,要是换做是他弄出这么高明的物件,肯定也是第一时间向上请封,别说送人,看都不会给旁人看的……
“单送一个,这一套就残了。”卢菀:“今天带来的这一套,尽数送您。”
龚文之一时间都以为自己老糊涂,耳朵顺着自己心意传达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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