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涛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二胡的时候,在周围引起了一阵赞叹。
“竟然是紫檀。文涛这家伙,真舍得花钱。”
“你看那二胡把上的材质,真正的“牛毛文”啊!还有蒙皮,真正的蟒皮……这把二胡了不得,依我看,没有几万块钱,根本下不来。”
“几万块恐怕还少了。这把琴至少价值十万,那可是真正的老紫檀啊!”
所谓“牛毛文”,是指紫檀色泽从黑到红棕,变化多样,棕眼细密,犹如牛毛。时间长了,就会产生类似生物角质层的特殊光泽。俗称“包浆亮”。这种木质稳定,不会弯曲变形,也不会开裂,多用于精雕家具。因为这种老紫檀硬度极高,制成乐器的时候,工艺非常复杂,稍有不慎就会破坏珍贵的材料。想要制作出工艺和音色都达到“完美”程度的二胡,对制作者的手工技艺要求极高,价钱自然也就极其昂贵。
周文涛脸上全是自信。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淘来的一把老紫檀二胡。
现在的硬杂木二胡,因为价格低廉,蒙皮均为蛇皮,而且还是最普通的那种。谢浩然手上那把一看就是新琴。这种二胡没有经过磨合,发音往往空而沙,并且把住二胡的时候,上下端的音量悬殊较大。这是因为琴皮振动还不够协调的缘故,需要一段时间拉奏调试,琴皮振动才能变为正常。
至于自己手上的这把,就没有这些问题。蒙皮是真正的蟒皮,鳞纹细密,纹理排列规则,色彩对比协调,厚度适应且有弹性。更重要的是,这把紫檀二胡蒙皮乃是采用蟒蛇**一带位置的皮。这个位置的蟒皮适应性广,发音浑厚圆润,性能稳定。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椅子上坐下。这边闹出的动静很大,很快就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围观者从最初聚在王文明身边的几十名弟子,迅速变成了参加贺寿庆典的数百号人。就连与李振涵熟识的那名摄影师,也扛着摄影机,站在高处,把镜头对准了这边。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右腿横摆在左腿上,用一种放荡不羁姿势控琴的谢浩然,王文明苍老的脸上神情微微一动,流露出几分明显的不喜。
双腿并排摆放,以标准规则姿势控琴的周文涛见状,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暗喜。
王文明是个尊古刻板的人。他不喜欢形骸放浪,也不喜欢标新立异。很多流行音乐在他看来就是异端,那些拿着二胡站在舞台上搭配艳舞摇滚一起演奏的男男女女,在王文明眼中就是不尊先人与古老规矩的疯子。曾经有过一个搞流行音乐,颇为出名的乐手找到王文明,想要拜师,却被他劈头盖脸骂了出去。
有自己的老师做评判就是好。还未开局,先拿下一分。
演奏曲目仍然还是《空山鸟语》。
两个人的基础都很过硬,技巧方面也没有问题。没有发令枪,也没有人喊“开始”,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周文涛先动手?还是谢浩然那把二胡先发出声音?
如果是分开演奏,前后之分会造成评判印象改变。谢浩然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他都要排在第一。
文昌帝君的传承拥有者,绝对不能输。
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自己做得光明磊落就行。至于所谓的评判……现场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所有人都站在周文涛那边,偏向偏袒。
两人演奏很快变成了合奏。至少在表面上听起来是这样。
进入第二段热闹的场景,周文涛顿时感觉压力大了起来。他很后悔为什么要赌气跟着谢浩然一起演奏。那绝对不是两个人有过预演经验,互相之间有商量的正常演奏。而是你追我赶,都想着要冲在前面,不肯落人下风的激烈与迅猛。有好几次,周文涛都想提高演奏速度,在这段特殊的音节领先。这是可控的部分,也是二胡演奏过程中能够自由调控的速度。
以我们最熟悉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为例,按照不同的演唱风格,这首歌可以分为快速、常速、慢速很多个不同演唱版本。可以唱得比较欢快,让人有正在朝着太阳奔跑的感觉。也可以唱得极其缓慢,让人沉浸在对往昔岁月的怀念当中。可以唱出喜悦感,也可以让人感到忧伤……速度对于歌曲的演唱效果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在不同的场合,音节速度都可以自由发挥。
周文涛从一开始就打着要“带动”并且“控制”谢浩然的主意。刘天华这首《空山鸟语》讲究意境。开头结尾两个部分绝对不能改动,尤其是最后一段,更是必须演奏出空灵,令人向往的效果。唯一能够产生变化,在速度上可快可慢的部分,就是从第二段开始的中间部分。从这里开始,二胡琴声大量模仿各种鸟类,营造出热烈的争鸣场景。
被人强迫带着奔跑,与自己带着别人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周文涛拉得很累,他好几次想要提速,却总是被谢浩然高亢的琴声压制,只能被迫跟在他的节奏后面,成为伴奏。每当遇到可能超越的部分,不等周文涛变调,谢浩然又猛然发出提高两度左右的琴声,压迫着他无法提前,只能跟随节奏,琴音再次低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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