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么喜欢孩子,之前又不见你生?早年你母后多次提起你的婚事,为你物色了京中多少人家的好女孩你也不要,如今捧着个乐人生的孩子就当是宝了?没出息!”康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紫杉,先把孩子带出去,宝宝乖,先出去等叔叔一会,等会就带你走好不好?”楚闻宣眼见要说的话越发少儿不宜,赶紧先让孩子出去。
“好,那蜀黍要快点哦……”墨墨拉着蜀黍的衣摆走了几步,才依依不舍地回头。
“你要真这么喜欢这孩子,那个女人留下来给你做个妾也不是不行……”康文帝话没说完就让楚闻宣打断。
“以珍必须是正妻,且儿臣从今往后不会再娶,也不再纳妾。”
“啪”的一声巨响,是皇帝盛怒之下将手中的奏折掷出去,砸在楚闻宣的身上。
“朕看你是疯了,那女人是什么出身?你也不想想她配不配得上你的身份地位,平民女子妄想皇子正妃之位,你若真娶了他,往后有她受的,你自己也得不到半点好处!”康文帝就算再恨铁不成钢,心中到底是为自己儿子着想的。
“怎么配不上?为保皇室血脉清正,大食女之子,不为中宫太子,不予过高权势,儿臣日后也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无权无势,怎么配不上?”楚闻宣不紧不慢地说话,神色平静地与皇帝对视。
“胡说!你现在是皇后嗣子,名义上是中宫嫡出……”
“名义上的也终究不是真的,儿臣身体里流着大食人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父皇您想要逃避,可您的那些臣子们永远不会忘掉。”
“你就非要娶那个女人!”
“是!”
父子两人互相直视对方,剑拔弩张,隔着半顶帐篷的距离都隐隐能闻到硝烟的气息。
“陛下息怒,喝口茶消消气。”李公公趁着父子俩人暂时停下互轰的空档,赶紧奉上一杯茶水,希望能稍稍浇灭帝王的怒火。
清甜馥郁的茶香丝丝缕缕的钻进人鼻尖,康文帝霎时有些魔怔住了,启开杯盖,浅黄色的茶汤中沉浮着尖羽状的茶芽,这是极好的君山银针。
从前有个女子十分爱君山银针,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清澈如水,明明是个异族女子,却尤其喜爱中原的君山银针。
“炙灼清泉一盏开,浮沉银蕊带青来。醇香不似人间物,疑是娥皇素手栽。”她念起汉家诗文来也是头头是道。
康文帝常觉得她既有异域女子的妩媚,又有中原才女的诗情,时而明艳如火,时而温柔似水,当真是绝世无双,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可也是这么一个绝世美人让他几乎丢了天子威严……
轻微的茶盏相撞的细响传来,茶香浮动于帐内,康文帝再说话时,声音竟透着几分苍凉。
“阿宣,你要怨朕到什么时候?”
“儿臣不敢。”
“不敢?自惠妃去后,你在朕跟前就一直冷着张脸,话也不多,像朕欠了你似的,你当朕眼瞎看不见?”
康文帝看着立在面前的儿子,他长得身形高大,丰神俊逸,深邃的五官中隐约可探他母亲当年的风采,这么优秀的儿子却不与自己亲近,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
“您没有欠儿臣,您欠了儿臣未出世的妹妹,儿臣为人兄长,心中之忿实难消。”楚闻宣垂着脑袋,声音冷凝低沉,长长的睫羽遮住了他的眼神,谁也瞧不见他眼底的暗觞。
“楚闻宣!”康文帝被狠狠击中心中掩藏多年的痛楚。
“当年的事,你便认定是朕的错吗?你母妃就没有半点责任?”
“儿臣不知,儿臣不敢妄言。”
康文帝被楚闻宣这副永远都不咸不淡的样子刺激得怒火冲心,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李公公急忙上前为皇帝顺气。
“哎呦!殿下,您就不要再惹怒陛下了,陛下您消消气……”
康文帝许久才喘过气来,心中沉痛万分,却不能言说,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有示弱的时候。
“你给朕滚出去,滚回京都!那女人你要娶便娶!”康文帝怒吼一声,一个茶杯飞了出去,从楚闻宣的耳际擦过,但早已晾到七分烫的茶水并未能伤他分毫。
楚闻宣沉默转身,走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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