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桑沧,迷踪往昔,不经意于梦銃之中摊展残破烟黄的斑驳映画。
九龙城寨,那座淹没在歷史长河底端,遗世独立的黑暗迷宫,阳光都无力渗透。
世人谈及皆色变而避之则吉的叁不管罪恶渊藪,陈天雄发过誓要永远离开
寨池是头扎根静伏的怪物,四边千窗万户的铁栅围有如它不解的衿甲,掩盖了满目疥疮,无牌牙室诊所街招不计其数,落日下与晒台的晾衣桿形成密集骨刺战旗,顽强对抗着港英当政殖民统治。
清昼死水般的石垣尸块,入夜灯影幢幢变为千眼之魔,人间真实的葛咸巢窟。
自细蚊仔年代懂事起,生活则已被潮湿霉烂交相困袭,墻沿角落罔生奇形异状的菌孢,无一叫得上名称。往深处进一步,点香烧炭,腐败猪狗内脏,烹煮菜餸锅气,鱼虾蠔仔腥餿,燃料织纱塑胶五味杂陈直衝鼻腔肺腑,弃物渣滓恶臭熏天,詮释了寨眾敲敲打打的本能:生存。
寮屋哀民不断涌入,岌岌可危的楼宇层层垒高,几十条宽仅四英呎的逼仄街巷铺开错综复杂的阶梯栈道,四通八达向上又陡然行下,一头栽往深杳的别有洞天。
跟着母亲路经迂回暗道,陈天雄打赌,若是玩捉匿人,阿妈必定寻不到他,无论哪个方向,总是粪尿污水,从明渠流进石板裂缝,再消失不见。
他天性胆如斗壮,目睹瑟缩在光明街棚仔烟格处的老童道友们揩粉索茄,脸色惨过隔夜油炸鬼,或难以瞑目的倒毙尸首都未曾使其惧怕,年幼双眼尽失哀怜,这些人与客死异乡的病狗别无两样,只有一次,他险些单独迷失在大井巷,垂危裸露的电缆缠绕粗陋的铁锈管通似藤蔓鬱结,恐怖幽闭震摄,潜夜里形同蛛丝盘踞,等候他自投罗网。
陈天雄大几岁,热衷和年纪相仿的男孩成日穿梭,以为天地不过城寨四英亩多而已。
唸书止于识字,不遵从规矩野性滋长,约人到波地打闹斗殴为的是在群体中拔筹称王,数不清多少回,被他打伤的细路仔父母,火冒叁丈上门踏入老竇陈辉开办的九流黑虎拳馆,用他听不懂的潮州话骂骂咧咧讨要说法。
大部分间暇时光,他带着小跟班从西头村驰骋,飞奔过羊肠小径再至东头村往復。
他们立于隐密的海洛英诊所前,好奇地观察「医师」为毒鬼啪针,看腻了就去龙津道的凤巢鸡窝,听那些媚肉企街大开荤嘴咸口研究兜客经,侃起近来哪家楼凤参拜了鲗鱼涌山上的二伯公庙后搵到恩客做了归家娘。
有时他衝着救世军幼稚园漂亮的雕花铁窗怪叫,溜进啤胶厂将老闆珍爱的雀鸟放跑。偶然大发善心,主动帮西城路上李家的潮丰糖果包装做工,赚取一磅四毫,顺便攞走点色素椰子糖,当然最愜意的就是陈辉在外打赢黑市擂台,丢下十几蚊几十仙好让他前往松发冰室食叉烧蛋粉以解馋瘾。
1975年仲夏薄夜,因不堪忍受父母絮语争吵,他爬上城寨天台,身手矫捷越过叁尖八角罅隙,攀至高低错落的平顶。这里非法僭建杂乱狼藉,并不比底层强多少,臭味倒稍许淡弱,勾五搭六的晒衣绳掛满衫布,横七竖八的鱼骨天线似守卫废墟的枯瘦哨兵,共他一同瞭望叁千弧光。
捡起未熄尽的烟蒂头唆吸数口,咯呛得他直哼哼,无名的男人豪勇油然而升第一次,他骑在巨怪肩膀又渴望摆脱它。
每十来分鐘起降啟德的客机低略上空,硕大无朋的翔翼急剧压迫,隆隆引擎呼啸狂嗥,炸穿耳膜,震得城寨摇摇欲坠,居民向来对此无咁好声,毕竟黑帮劈友都需吊颈唞下气。
陈天雄却在幻想它再低几分,勾走眼花繚乱的「万国旗」,也一併挟走自己。
身陷阴沟,亦不能停止仰望
远方飞来一隻羽泽黑亮的鸟禽,锐爪牢抓天台绳架,炯炯乌珠与他犀利对视。
「嘿嘿,乌鸦,係乌鸦飞啦飞啦」广太号士多店主家常年罹患精神障碍的兄长,打着赤膊自顾傻笑囈语,试图靠近那隻蓝墨色鸟。
「吖—吖—」乌鸦噗棱振翅,陈天雄记住了它的隼鸮之姿,鸣叫苍凉嘶哑直断人魂,深远不祥…
律法权威止步,城寨与外界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境况有了新的局面。
港警肃整,皇气追逐紧刮,水房、条四、和兴和寨里流亡的叁合会人士与日俱增,50年代盛行的罪戾再度死灰復燃,红丸,大档,烟窟多过雨后笋,竟招致花腰黑脚踏入此地,圣士提反会潘灵卓小姐感化的幡然悔悟者人数,远落后不知几凡的堕落恶鬼。
继承了黑虎血脉,陈天雄个头腕力出类拔萃,开始孜孜不倦击打沙包,同老竇几个不成器的学徒比划拳脚。厌恶阴沉的陈辉,他便千方百计求得城寨唯一的潮州拳师王海明教授摩易泰啟蒙。
手瓜气力飞速提升,他最终染上黑帮瓜葛,毫不顾忌他人侧目整天扯强扮阿飞,替那些项首系缚横角的亡命之徒走粉睇水。
14岁早熟,错误的挚爱命中註定出现。
粤戏婊子高高在上,凤楼老举低贱腌臜,他独爱留连脱衣舞场所,被龟公挡于门外,偷偷及嘢。
大昌艷舞团,他遇到了聚焦万眾淫邪目光的芬妮,年方二八的纯洁外表,如污垢里裊裊开绽的菡萏芙蓉,一顰一笑,勾魂掠魄,从此攫住夜不能寐的少男春情。
尾随跟踪,似近还远,伊人谜一般地回眸红顏,他曾认为是全部的幸运。
他获得了歷来憾缺的母性温暖,刻骨铭心地在八月十五献出荡气回肠的初次,草坪芳香男儿威风,月华散落美景良辰。
「毛都未出齐,学人扑嘢?」
蓝帽T巡差刺破佳期,陈天雄当场被拉,强判衰十一进男童院,管教不成,于是同Y仔们连番恶战,古惑暴力本性一发冲天。
两年后,他浑然煞气归来,物是人非,初恋依旧人面桃花,只是跟了大佬华D跑起私鐘,变得陌生疏离。
陈天雄固执地用拳头以一当十,打翻一眾恶少,夺回爱人,拜入和兴和香堂做四九出位。
门帘背面,芬妮伏在华D身下欢吟抽搐,嫉妒之火囤积,烧得他眼眶通红
一日,老表的天台喜宴结束,他忍无可忍向大佬发难。
「你个仆街搅我老婆!成个咖喱鸡响度啊!」
「细佬,佢隻鸡嚟?,俾九千几人砌过啦,咁紧张做乜?」
华D死都没参透,行古惑的人,哪一句会成为踏往阎王殿前的遗言
「今日有你冇我。」
花瓶缸猛揼怒捣,一地迤靡的猩红血毯混着骨状组织和灰白脑浆,黏糊得连钢铲抄都费力。
亲手了结屈辱梦魘,将尸体摜进天台水箱,腐烂,巨人观,无人问津。
他自封大佬,街头战无不胜,黑市拳锦上添花,陈天雄江湖声名鹊起。
最后一次,他去观看了天牌跌落神坛的比赛,那个叫梁修文的无名拳王,星奔电迈摧枯拉朽,全面吊打了陈辉
他放声鄙薄大笑,老竇生平苦练未担半分父责,毕其功于一役到底逃不出命运赠予的负败诅咒。
离开九龙城寨前,陈天雄几乎游遍所有街巷,天后古庙青瓦顶上的铁网散布垃圾虫蝇,他踌躇犹豫,还是打消了敬香的念头。
神祇?乱世自身都难保,他不信。
过档东星遥赴元朗,南征北战打生打死,成王败寇一朝雄霸油尖,山雨欲来城欲摧。
重返故地,巨型alb霓虹灯底,背影昂藏七尺,观潮踏尘中断雁孤鸿,红棍下山虎乌鸦就此起朵
93年,港英政府一偿夙愿,成功拔除了版图上的毒瘤,几经浮沉的鲸落孤岛轰塌,乌鸦仅存的零星怀思若脱线风箏,不再折返。
旧梦回响戛止,恰好醒于破晓时分。
些许僵麻的手臂倘散着大簇乌云黑丝,阿羽睡得恬静安嫻,一脸婴儿模样偎紧他,被竇裹藏住大半段光洁素肌,宛如霜冻荒原之上的隐匿神秀,只有英眉覆盖的伤痕,证实她歷来亦是靠双拳在江湖摸爬滚打。
须臾间乌鸦不由丛生对蹉跎的懊恼,但阿羽真真切切接纳了与他彼我拥有,才是当下苍天安排的赎救。
港岛600来万莽漠眾生,惟独火花是她,冤孽或真命,冥冥有天数,陈陈皆相因,就像时空羈离,不必伤叹过去,无需篤虑将来。
轻柔抽出上肢,阿羽被小小地惊扰,即使戽被都显得分外乖巧,明露半边无双风色,乌鸦又一次溢冒殢云尤雨的慾念。
可是她刚承受了初更炽痛和满宿不停歇的沦亲浹吻,此时陈天雄愿耐心等待她觉醒后眼里荡漾的摇曳星河。
随意冲了凉,窗外已见天光。
虎躯落坐进真皮梳化,展臂摊举舒筋伸懒,脊沟脉络擢升流涌,两处背侧的挠痕扎割刺痒,算是小拳王在他身上剜刻下甜蜜的罪与罚。
撕开黑色礼物外纸,盒里封装了全套崭新的ls电鬚刨,叁刀头附带膏沫的时髦热货。
乌鸦搓了搓髭鬚茬,嘴角咧到了耳根,旧年初识,阿羽两句唔埋就烈性大发,几时对他这个十恶不赦的古惑仔有了情悸,还捨得为他修边幅的问题一掷千金尖东那次?或许更早
放低电鬚刨,他起身走到电视柜前蹲下,拖出一个废纸箱掸去顶部杂尘。
回忆的遗物重见天日,忘却也将同时而来。
始入拳坛的伙伴,陪他攞返奖杯荣耀的拳套,成了裂皮走线的尸骸,静躺无数日与夜只候一把渡火。
一帧褪色相片,依稀能见被揉皱又仔细抚平过的陈跡,几条透明胶粘合中央撕碎裂隙,粘不回破镜难圆的眷恋。曾留着长发的年少乌鸦,手掌抚拭芬妮,笑得意气凌云…某日她悄无声息出走,失踪在倥傯飘萍,也毁灭了男人长久雕砌的企望。
蓝色火苗点燃相片角,纸焦燎烧,簌簌散坠成时间的馀烬,心中死去的人,有缘遇合卜他生,今生不復相见。
他就着泯灭前的萤焰焚吸一支烟,直到相片在烟缸里彻底化为暗淡死灰。
虎眼闭闔,绘空曦梦仅剩龙羽。
回笼一觉酣然,逐渐被照透落地玻璃窗纱的浮白唤醒,斜卧的身体上盖着一条浴巾,传来微潮凉意。
阿羽站在立柜前,正手捧他当年力夺的至尊金腰带,端详得入神。逆光勾勒清癯的仪姿,前后凹凸有致,两条頎秀长腿接连上扬圆润的紧实臀线,穿着他的白色孖烟通都难阻诱惑。
「鐘意咪送俾你囉。」
出口话语自带深沉溺爱,阿羽缩回了刚要触摸的手,有些抱歉地将腰带放归原处。
「唔使我就係是但睇下啫。」
「上次喺我度仲未睇够咩。」乌鸦抽走浴巾撑起身子,靠近她从背后环抱,亲暱举动有恃无恐:「醒咗做乜唔嗌我?」
「嗌你做乜,瞓到好似白条猪咁,仲乱扯鼻鼾…」嘴上刻薄,听起来倒娇稚得可爱。
「做男人要出力,好攰?嘛。」
他存心说得狎褻,热息喷薄,阿羽的湿漉发丝扣着赤热耳廓,瀰散古龙香氛,像朵冷艳的花风信。她身穿乌鸦那件边缘皴皱的松垮薄衫,两团大酥球就快呼之欲出。
分明是勾引,手掌登时不安份地抚弄蜂腰,撩惹大片涟漪…
「陈天雄…你…」阿羽躯体迷软,喉头发颤,忘了什么叫反抗。
「你着D乜嚟?,搅到我扯旗」
男性呼吸加重,趁她无所适从之际横将抱起,大步移至梳化。
「啊!放手!」她这才慌张地挣扎,咿哑惊叫有一丝些微尖嗲。
跌坠瞬刻,玉乳来回晃跳,回过神她紧紧贴合乌鸦胸膛,体温被情慾熨升。
「而家日光日白,唔好扑嘢」结尾两字气弱声嘶。
「小拳王你好咸湿,我仲未讲,你先恨到出面想扑嘢咩」
他拆了礼物盒,拿出电鬚刨塞到她手里。
「吶,送我电鬚刨就好人当到底啫。」
「你自己有手自己剃。」
「听话啦。」
简单轻巧不失挑逗的一句就似中了这魔头蛊惑,阿羽虽不情愿却颇为乖顺地坐起,慢慢靠向男人脸颊。
冷不丁,霸道的蛮力圈住腰肢一拽,迫她岔开双腿跪坐在身上,似乎即将翻云覆雨…
儘管丰泽的售货妹教了她电鬚刨用法,首次尝试也未免紧张…面对陈天雄的赤裸虎驱,一时之间脸红成浆果,不知该如何起手…
五指轻轻扶上他的下頜线,睫羽垂帘,低视那副咫尺之遥的鬼眉压眼,眸底正潜伏一头饕餮无饜的饥渴猛兽。
她举起电鬚刨按下按钮,膏沫鑽涌而出,柔和缓慢地划过星星点点的青灰鬍渣,鉤摹描绘他稜角奇峻的轮廓。
从没有那么仔细观察过乌鸦的五官,原以为古仔郭天王一类的白净小生才是心头好,可眼前男人鼻樑高挺端直,型的唇线如两座慾望峰塔,耸扭宽肩,牵动连片褐肤榛肌,棕发蓬乱慵懒,说不明的骄狂,不讲道理的痞靚…
绵密泡沫膏雪绒般地均匀敷盖了下巴,与肤色界限黑白分明,推到12月的街头,绝对活脱脱一名圣诞暴徒。
按压开关,刀头旋转震响,锋利铁器拖行绕圈无比丝滑,动作战战兢兢,心怦怦兮扶摇乱撞。
阳刚鼻息明显重浊几分,腰间双掌极不老实,隔着上衣摸索,抚玩腿股,忽略微弱的小抗拒,抓起衣摆一点点上掖,沿肋骨放肆探入波罩
「嘶呃啊~」
右胸猛地绞痛,小女人一记兇恶拧掐,皮差点没被漩到流血
阿羽鼓着嘴羞叱:「你要我帮你手,又揸我波!」
「有冇搅错揸返咪係囉,使乜落咁重手喎想杀咗我?」
乌鸦皱眉弓背倒吸气,捂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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