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已经被村民们手快地挂起了灯盏,金色的灯光映着桃花,犹如漫天星辰垂落,如梦似幻,瑰美非常。
而在星河之间,同样亮莹莹的花车摇摇晃晃,一路朝龙君祠过去。
花车四角皆为木质,曲成半圆的弧,上面缀以铃铛、小灯,皆是银白色,小灯的灯光映在铃铛的表面,映得周围一圈都发出暖融融的亮光。
郁沅端坐在花车上,穿着还未来得及改版的女式嫁衣,如玉的脸庞被灯火映得好像快要融化的透明奶脂,他的头发也被手巧的妇女梳了发髻,上面插着与花车同款的铃铛随着花痴的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
纱帐层层叠叠,拂过车上青年赤裸的脚踝。村民们都自觉地侧过眼,不敢看这惑人的风景。
桃源村并不大,小半个时辰后,花车便被稳稳当当地送入龙君祠。抬车的轿夫和看热闹的村民们都自觉地退去,将祠堂留给这对“新人”。
所有喧闹好像一下子褪去,只剩下祠堂内安静而凝重的空气,高高在上的龙君像依旧散发着金光,即便面对着自己亲自挑选的新娘,神态动作也未曾有过半分变化。
坐在车上的新娘忍不住簇起秀气的眉,半是委屈半是埋怨地轻诉:“龙君不愿娶我吗?”
龙君像默然不动。
郁沅释出自己的神魂,慢慢地贴上去,龙君像外却似有一层柔韧薄膜,阻挡着他无法进入。
他尝试了半天,龙君像也没有半分变化,好像之前的“显灵”只是一个意外。
“既然龙君不愿,那就算了。”
他半真半假、赌气似的一哼,直接抬步迈下花车,赤裸的足底踏在冰冷的石板上,还未朝外走出两步,就被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我愿意。”
“龙君”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哑,浑身既僵且烫,像一块烧红的木炭。
谢千偃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沉睡了很久,连思维都还木木的,难以转动。但这一次,却没有了那种骤然身处陌生地方的倒错感,从龙君像中继承到的记忆,让他瞬间明白了从前发生过的种种。
他不是从镇魔渊跳下来后突然出现在龙君祠里,而是跳下镇魔渊后,就以龙君和小龙人的身份一直生活,并在龙君彻底占据了身体主动权的时候,完成了与郁沅追求、成亲、追溯记忆等一系列举动。
与自己“沉睡”期间记忆的融合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但同时袭来的,还有极为浓烈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的巨大羞耻感!
——他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仅仅是在这座龙君祠里,他就能数出一二三四条:被拉来拜龙君时嫌龙君像丑、跟郁沅说龙君为老不尊不是好东西、嫉妒龙君像能“娶”郁沅、还想偷偷毁了龙君像……
每一条每一件他曾经觉得理所当然、愤愤不平的事情,现在仿佛都成了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他脸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