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两块三毛钱要赶我出去?”丁红英憋不住问顾红星。
顾红星不搭理她。
“看来我跟你做了几十年夫妻不值两块三毛钱,顾红星,我可把你看清楚了!行,你不是要让我住到丁家老屋去吗?那咱们就把婚离了,把家里的东西分一分,那我就住回娘家去!”丁红英使出了撒手锏,那就是跟丈夫闹离婚。
她吃定了丈夫不会跟跟自己离婚,毕竟两个人的儿子,老大顾志荣已经娶了媳妇儿,老二顾志林也十七了,要真为了这二块三毛钱离了婚,村里人不把顾红星笑死。而且她断定自己要真跟丈夫闹离婚,她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同意的。
果然她这样一撒泼,顾红星就再也忍不住了,他翻身爬起来,看向丁红英,不高兴地质问她:“你还有完没完?”
丁红英心里得意,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并让丈夫往里挪一挪,她想要躺一躺,还说自己今天在丁家老屋被丁建国那个死娃儿气死了。
顾红星问她:“丁建国干嘛了?他可是你亲侄子,你这样骂他?”
丁红英就把自己今天在丁家老屋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把自己去李珍月找她赔偿的事情说了。
她说:“可惜了,唐玉香偷偷跟来听见了,不然李珍月就会给我五块钱了,两块三毛钱拿回来不说,还能赚两块七毛钱。”
顾红星:“唐玉香听见了,回去肯定要跟她儿子说吧,这下子李珍月要倒霉了。话说回来,要是不是她跑来挑唆,咱们也不能信她的去找丁小甜的麻烦。没想到,好处没弄到,还拿出去二块三毛钱。丁建军这次肯定要好好收拾李珍月一顿,说不定还会跟她离婚,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她要是离婚了也是活该。”
“谁说不是,不过,丁家的老房子,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那间屋什么都没有,我没法住过去,再加上丁建国老是来扔石头砸门,我想还是把那屋子锁起来好了。明天我们就去找公社领导,提出来分丁家老房子的事情。丁家老房子一共有五间可以住人,还有一间厨房,还有一口水井。我虽然是出嫁的女人,最起码应该分两间吧。分到两间就算不住人,把房子拆了,木头和砖头还能给那些修房子的人家换钱呢。别说两块三毛钱了,就是二十三块钱也有的。反正,我是不信最后我们找不回来两块三毛钱的损失。”
顾红星听完有点儿犹豫,他说:“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你这弄得又要分房子又要拆房子的,村里的人不得戳你脊梁骨啊,说你做得太绝了。哎,这事情我看不能这么做。”
“行啊,只要你不说我糟蹋了两块三毛钱就行。我不管了,你挪进去一点儿,今天中午我睡那个地上,背都硌痛了。”丁红英一推顾红星就躺了下去。
顾红星坐在床上,皱着眉头,想自己损失的两块三毛钱还要不要了?
没等他想清楚,村里上工的锣声响了,他听见他儿子和儿媳的脚步声,他们上工去了。
丁红英一觉睡醒,听到村里下工的锣声,就起来做晚饭。
饭做好了,她的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妇也下工回到了家。
他们回来比往常晚,一进屋就愁眉苦脸地呻唤,他们不停地捶打着肩膀和腿说:“今天累死了,夏队长安排我们去抬石头修水渠,还说,这个活一直要干到九月底。他是为了照顾我们,才让我们去抬石头的,因为抬石头可以评十个公分。可是我们平时锄草松田,也可以评八个公分啊。”
丁红英听了心疼得不得了。
前进村的人都知道每年六月到九月,还有十一月到三月,村里的干部要安排村民去两个地方抬石头。一个是十多里的水库,早上去,晚上回来。一个是村子外面的一条水渠,因为不算远,中午可以回家休息吃饭。
抬石头修水库和水渠的活儿算是重活儿,工分可以算十分。
不过就算是最高的公分,村里人也不愿意去干那个活儿,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了。干一天下来,肩膀被抬石头的杠子压红压肿,膝盖痛,这是常事儿。就算是那些很有力气的成年男人去抬石头也要咬着牙,才能干下这个活儿。
村民绝大多数都愿意去干轻一些的农活,尽管评工分只能评八分和九分。
只有那些家里很缺钱,负担重的村民才愿意去干这个抬石头的活儿。
像顾志荣和顾志林两兄弟,一个二十二岁,一个十七岁,顾志荣的老婆跟他同岁,三个年轻人还从来没被安排去抬石头修水渠呢。
生产队里的负责安排农活的干部,夏队长和韩队长,一般安排这个活给社员,也是要看人的,那就是除了主动提出要去干这个活的人,必须是壮劳力才安排去干这个重活。
所谓的壮劳力,大致上是二十五岁到四十岁的有把子力气,身体健壮的男人。
顾家两兄弟以及顾志荣的老婆都够不上这个壮劳力的标准,所以从来没有被分去抬过石头。
可今天他们却被分去干这个重体力活,这太突然了。
夏队长甚至说,要让他们干到九月底,从现在起到九月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别说一个月了,就是叫顾志荣等人再干上三天,他们也会撑不下去,不是被累垮,就是会生病。
“夏队长,这是在整志荣他们吗?”顾红星听到儿子的话后,立刻脱口而出问。听的出来,他说的话里面有火气。
丁红英说自己也这么认为,因为自己儿子和儿媳又不是壮劳力,夏队长也清楚,可他偏要派他们去抬石头,还说是照顾他们,让他们干到九月底。
这成心是要把儿子和儿媳往死里整啊。
说到这里,丁红英都要哭了,她实在是太心疼自己的孩子了。
顾红星拧着眉想起了,夏队长担任生产队长期间也安排了不该安排的人去抬石头修水库和修水渠。
那几个人,有些人是村里的惯偷,喜欢小偷小摸,偷菜偷鸡蛋这些。还有些人虐待老人和孩子、生活作风不正派,夏队长都会在了解之后,让他们去干重体力活儿。一直要整得他们苦不堪言,才会给他们派轻松一些的活儿。
这样一分析,顾红星立刻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夏队长看顾家不顺眼了,所以才给儿子和儿媳安排抬石头修水渠的重活儿。
那么,夏队长到底因为什么看顾家不顺眼了呢?
顾红星低头想,顾家又没有夏队长讨厌的那几种人,那么他这么做……
忽然,他想起了今天早晨自己跟老婆一起去丁家老屋时,妇女队长韩爱华过来了,她问过老婆是不是真要去找公社领导来分丁家的老屋。
当时老婆说了,不相信生产队的领导干部,要去找公社干部来分。
韩爱华后来就不太高兴了。
虽然她后来没再说什么,可是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跟他们两口子说。
然后下午,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大儿媳妇就被派去抬石头修水渠了。
他推测,一定是韩爱华回去之后对夏队长说了今天他们去丁家老宅逼着丁小甜搬家,后来又说要去公社找干部主持分丁家老房子。
上午,当老婆提出来要分丁家老房子时,周围就有不少村民反对,说这是坏了村里的规矩。
其实在顾红星的内心,也认为这么做是坏了村里的规矩,但当时老婆就那么说了,他来不及阻止有什么办法。
万万没想到,一开始只是听了李珍月的挑唆,去找丁小甜的麻烦,恶心一下她,想得一些好处,最后竟然招致了生产队干部的讨厌和惩罚。
看看两个儿子肩膀上被磨掉的皮,顾红星一脸心痛。
他对他们说:“都是我跟你妈害了你们呀。”
顾志荣一听就好奇地问:“爸,你咋这么说呢?”
顾红星让他们先去洗洗然后吃晚饭,吃完了他会告诉他们原因。
丁红英听了丈夫的话,大概是也猜到了原因,她是既憋火又生气,连晚饭也只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了。
顾家的人吃完饭,丁红英把碗筷收捡了拿去灶房洗,平时这个活儿都是她大儿媳干的,但今天大儿媳妇去抬了石头,累得要命,顾红星就让她收捡碗筷去洗。
丁红英在灶房洗碗的时候,顾红星就把今天早晨丁红英跟自己去丁家老宅找丁小甜的麻烦,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对儿子儿媳说了。
顾志荣听完首先就生气地说:“怪不得夏队长派我们去抬石头修水渠,原来妈去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说实话,丁小甜算是我们的表姐,她又是在跟婆家闹矛盾之后回娘家住的。妈跑去让人家搬走,这算什么姑姑。搁在外人身上,也做不出来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情。还有,后面更过分了,竟然要分丁家的老房子,还弄得丁小甜搬到了隔壁那间屋。”
顾志林在一旁附和:“就是,不管是我们生产队还是附近的生产队,村规里头都有出嫁女如果不是死了男人也没有孩子,生产队才会考虑分娘家房子的规定。妈,这就要去破坏村规,还说要去公社找公社领导来分房子,这让生产队的干部怎么想?她这样做,招来了全村人的讨厌,夏队长不整我们才怪!”
顾志荣又问父亲为什么不制止母亲。
顾红星羞愧道:“这也是受了李珍月的蛊惑,我们就去了。”
顾志荣:“李珍月?她可是表姐的大嫂啊,她跑来说什么了?”
顾红星:“哎……她说你表姐从部队探亲回来去给生产队干部送礼了,却不来给你妈送,还有之前你妈想要她便宜换肥皂,她没愿意,这些事情加起来,她就对丁小甜很有意见了。”
顾志荣就说那个李珍月不是个好女人,这种人挑拨离间,最应该受到惩罚,夏队长怎么不把她弄去抬石头修水渠呢。
“她日子马上就不好过了,她婆婆听到你妈跟她说的话了。”顾红星随后说。
这时候洗完碗,走进屋听见了儿子和丈夫说话的丁红英老脸忍不住发红,她慢慢走到他们身边,在丈夫坐着的那根条凳上坐下,说自己也是头发昏了,才信了李珍月的做出了不合适的事情。
“那么,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顾志荣看向她问。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