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挽星努力了好几次才艰难地撑开眼皮,入眼先是一条梭形的光亮,随后那一小条光亮慢慢、慢慢地扩大、延伸,直至整个病房映入眼帘。
似有所感,他急切地垂下视线去找,果然看到一个人枕在他病床旁边,闭着眼睛睡得很浅。
是陆廷鹤。
活着的,干净的,健健康康的陆廷鹤。
那一瞬间眼泪就决堤了,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悬停在火上炙烤的心也终于落地,带着千疮百孔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祝挽星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他第一次为鲜活的生命窃喜,连不算顺畅的呼吸都觉得踏实无比。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镇痛泵的缘故,祝挽星张不开嘴,抬不起手,就连撑开眼皮的动作也只能维持一小会儿,心跳不超过十下,就累的再次阖上了眼。
于是他就把这十下心跳的时间全用来看陆廷鹤。
跳前三下看一看眼睛,再跳三下看一看鼻子,最后三下视线快速的掠过嘴唇,等他撑不住又阖上眼时陆廷鹤的模样就自然浮现在脑海。
微皱着眉,眼底一片乌青,左边脸颊上有一块伤口,贴了创口贴,嘴唇边冒了一圈很浅的胡茬儿,睡的很不安稳,看起来疲累又憔悴。
祝挽星太想摸摸他了,他迫切地需要确认陆廷鹤的呼吸和心跳,手指颤颤巍巍地举起来,分好几次才成功落到人脸上,抚摸的力道却轻而又轻,像一片夜风吹落的羽毛,想碰却不敢碰。
他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手指一用力陆廷鹤就会散掉,但好在指尖刚落到鼻头人就醒了。
“挽星…… 挽星?”
狭长的眼眸肉眼可见的瞪圆了,陆廷鹤惊叫一声,猛地站起身,还没醒完全就要往门外跑:“医生,我去叫医生。”
不及转身手心就被人刮了一下,祝挽星只用了一点力道,但陆廷鹤还是停了下来,缓慢的垂下眼眸,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双眼睛都沾湿了。
“小乖……”
陆廷鹤俯身凑近他的脸,眼泪砸在人脸上,闭着眼睛低喃:“你快要我的命了……”
祝挽星根本噙不住眼泪,想说话,想用力摇头,但他统统做不到,声带粗厉得像砂纸,头也重的抬不起来,挣扎半天只能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带出一串温热的水滴。
后怕到极致时连呼吸都又热又疼。
陆廷鹤蓦地笑了,露出这几天里第一个笑容,笑得很轻很浅,肩膀不见抖动,却不停有水汽滑下来,汇聚到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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