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拈着手中温凉的药瓶,上面还有丝丝暖意,应当是在温暖的地方呆了许久的。他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季柯笑了,不回答,却先道:“我看这书上有疑惑,想先来问问你。”
这人竟然要主动辩经论道?丹阳大为稀奇:“哦?你问。”
季柯道:“何谓道法自然?”
“天地有常,约道,无常亦约道。顺理而行,是为自然。”
“你心中有道吗?”
“剑门都有。”
“那你心中可有德?”
丹阳说:“该有时有。”
季柯便将书一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心中可有我?”
“……”
丹阳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季柯见他不答,便说:“你这么聪明,是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丹阳肯定道:“你要走。”他不说你想走,却说你要走,远比想字来得更直接了。
季柯起身,镶了金花细纹的衣摆就从膝上滑落,他负手踱至窗边。外头正有一只灰雀,不顾寒冷,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头栽进雪地之中,然后顶着沾了雪花的小脑袋,在廊下踩出一串细小的爪印。乍见屋内有人盯着它,便炸起毛,啾一声飞走了。“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未做完的事。该走了。”他说。“但我本可以不告而别。”
说到此处,季柯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丹阳道:“你明白为什么吗?”
见丹阳看着他,季柯却睥睨一笑,神色就有些傲慢,慢慢道:“你好好想,下回告诉我。”
下回?是被元明捡上来,还是像诸明宣一样自己爬台阶上来。天道轮转,能有几个下回。丹阳捏着杯子,心中不知在想什么,面上却看不出来。他一向如此,季柯已很了解。就算他心中翻天覆地惊涛骇浪,也从不会在外表显出分毫。要让他变色,当真是难上加难。
季柯当然会走,他早就说过要去渭水。丹阳也应允过会带他过去,想到这个承诺,丹阳便抬起眼道:“我送你。”
“不必。我马上就走了。”季柯顿了顿,忽然就扔出一句,“后会有期。”
往后一退,整个人似翻落窗子一般,片刻间就消失在屋内。
……
然后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怒骂,忘记腰不好了,真是功败垂成。
季柯说走便走,不给丹阳挽留和反应的机会,运足气劲,像一只黑色的鹰,消失在茫茫天际之中。待飞得足够远了,才放下憋着的那口气,面露得色。他可忘不了出门时丹阳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季柯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说出来。
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你闷不作声。俗话说得好,最无情的告别才最打动人心。他这话说一半,就不信丹阳不记在心上。暂离几日,权当小别怡情。
季柯离去后不久,元真便寻上了门。他进门时,丹阳还站在那处,并没有变动位置。身上经夜寒霜未褪尽,面上仍有怠色。元真脱口便道:“大师兄,我方才似乎瞧见季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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