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踹得是真狠,犹如钢柱子怼蛋壳,铆足了劲儿。
尤启超这废人不经踹,抱着一袋水果连滚两圈半,痛得仓皇地卧在一边,乃至他那些宝贝水果散了一地,他都起不来去捡。
几个被虫钻了的苹果和发霉的梨掉出来,咕噜噜地滚到街道中间,被过往的三轮车碾了一地的汁儿,蚂蚁军团倾巢而出,准备饱餐一顿。
洪达撇着个蚕食鲸掠的大嘴,对尤启超呸了口唾沫:“没偷?还敢说没偷?!嘴贱手脏的玩意儿,就知道惹是生非!让你他妈偷东西,吃屎啊你!”
实在是怕尤启超被一踹不起,尤良木忙飞扑过去,挡在他舅前面,脆生生地往洪达跟前一跪。
“哎别别别……达哥,大家一团和气,有话好好说,您莫动怒,伤身体就无谓了……”
其实,在这种法治文明的城市里,尤良木完全没有必要怕一个人至如斯地步,只是,植根在他骨髓里的恐惧发作了。
小时候洪达让他跳江,他不会水,只会跪,于是逃过一劫。后来洪达让他吃化肥,他恶心吐了,于是再次跪下,再次逃过一劫。
类似的事件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膝盖就有了条件反射,长此以往,尤良木发现这个方法百试百灵。
——下跪。
就像那个很经典的实验一样,反复多次地电击一只走直路的公鸡,最后,这只公鸡就学会了绕弯路。
尤良木这只公鸡,也最终学会了避免受罪的方法。
没想到,这个方法在多年以后还是这么管用。可能是因为洪达那强者至尊的心仍需要被满足,又或许是因为洪达仍保持着欺凌弱者的爱好,反正,尤良木庆幸自己再一次幸免于难。
至于“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能保全自己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说?谁他妈要跟你好好说?尤良木,今天要不给你舅点颜色瞧瞧,这吃屎的玩意儿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洪达扇了尤良木一巴掌,挺响亮,并作势要把第二掌赏给尤启超。
“别啦……达哥,”尤良木死死拉住洪达的手,“你打死他还脏了这地儿,还糟蹋风水,做生意最看重风水嘛是不是?”
男人眼眶发红,脸上有个鲜红的掌印。他移动双膝,裤子在地上摩擦着,膝盖处多了俩泥水印子,脏得甚是灰黑。
在抬头乞怜、艰难求洪达放过的那一瞬间,尤良木忽然想起……
当年唐云乾形容他的那两个字——
“衰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副样子,在自己眼里和在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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