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没有被她看中带回花园悉心照顾的花,独自在风雨中野蛮生长这么多年,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了呢?
察觉到覃与态度并无抵触后,俞期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他将最后一道菜从厨房端出来,给覃与盛好汤,摆好餐具后又一头扎进了厨房做清洁。
对于他这种再明显不过的鸵鸟行为,覃与也只当不知情。她喝了一口正合胃口的汤,花了十秒钟想念了一下上个世界里慕遥的手艺,然后十分惬意地吃完了这顿很是让她满意的饭。
刚放下筷子手边就摆过来一碟饭后水果。
覃与侧过头去,刚和俞期对上视线他就很是迅速地避开来。若非见着他耳朵尖上的一点绯色,覃与差点以为上次试衣间里发生的事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碟子里的草莓看上去新鲜红艳,覃与拿起来尝了一口味道却不如人意,她刚下意识想要将剩下的部分塞到身边人嘴里时,却撞上了俞期略显诧异的视线。
“覃小姐……”他被揪住衣袖,神情几乎和他紧绷的背脊一样僵硬。
意识到自己条件反应做出了什么后的覃与忽略掉心中那点微澜,松开他:“水果,以后尝过了再摆上来给我。”
说完她便将剩下的半颗草莓放回碟子,起身离开了桌前。
明明没有任何指责的语气,被留在原地的俞期却明显地觉察出她适才因为食物合口而生出的那点好心情在吃到这颗不甜的草莓后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因为草莓不好吃吗?
俞期拿起被抛弃的半颗草莓塞进嘴里,细微的酸和充沛的汁水在唇齿间溢开,不能说难吃,顶多只能说是比不上它外表看上去那样完美惊艳。
包裹在漂亮外衣里的果肉显得如此平凡乏味,想必这才是她给草莓打上叉的原因。那,他呢?明明初见时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盛放的兴味,为什么那亮得逼人的目光会如此迅速地成为灰败的余烬呢?
在她眼里,他也是这颗不被喜欢的草莓吗?
覃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适才下意识做出的那一幕仍在她眼前不断回放,好似一道惊雷瞬间将她心中的某些高高在上炸了个粉碎。
长久以来,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身边少数的几个知情人都一致认为宴倾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养在身边逗趣的玩意儿,某种程度上来说,宴倾来到覃家后的那几年,都是作为她的宠物被她豢养和驯服的对象。他的言行举止皆由她对他的偏好与期望一步步雕琢而成,无论是身体或是意志,他都已经成了她最为忠诚温驯的奴隶。
这段关系里,她是主人,而他是被驯服的忠犬。这种主仆关系天然自带地位差异,她一直默认她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可刚才那种下意识的举动,某种程度上不也证明了她在驯化宴倾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驯化着自己吗?
上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全新的、陌生的,哪怕偶尔会被她投射一些情绪、代入一些场景,她也能很快地反应过来、抽身而出。但这个世界,因为太过熟悉反而会让她在无形中放松警惕,对两个太过相似的世界的人和事产生混淆,进而将原本世界的感情无意识地代入其中。
就像出租车上那个混乱的吻,就像刚才习惯性地投喂动作。她明明已经反复告诉过自己,俞期和宴倾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可这种无孔不入的蚕食,就像寒冬的室外,哪怕包裹得再严实也仍旧禁不住凛冽的北风渗进骨子里的冷。
她已经隐隐察觉到幕后的祂到底挟持自己不断穿越的用意,但相较于被送过来的恶心时间点,俞期的偶然出现以及随后的各种巧合才更加让她心生警惕。联系到13岁那年莫名出现在脑袋里的那段“剧情”,她对这种类似命运的安排已经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点排斥情绪。如果俞期也是所谓的剧情安排,那她绝不能给这所谓的“命运”任何一丝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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