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走的时候,时间还很早,一只鸟立在槐树枝头上吱吱叫。
阿爷背着手,在客厅里练大字。
唐棠进来,他就道:“念森收拾好了,在外面等你呢。”
她不做声,环顾四周,过去拉了拉阿爷的手。
粗拉拉的手,满是皱纹,风干的皮一样。
阿爷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老上十岁。
阿爷转过身来,老头子喜气洋洋地,慢慢又化成平和至极的模样。
“囡囡,你知道说服不了我,我一个老头子,再去外面干什么?再好的朋友关系,也不是让人靠着养老的。”
唐棠知道他说得没错,只有落叶归根的份,哪里能让老人家反着走?
那是子孙不肖,也是子孙无能。
“老爷子,我会回来的,你知道吧?”
阿爷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脸,不接话:“你这孩子,只会笑,不会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十几年前,还那么小,看见父母收棺的尸身,也没哭过。
唐棠杏眼上挑,视线有点凉:“阿爷,咱们唐家人不说这种话。”
“好。”阿爷拍拍她的手背,叮嘱:“东西拿好,丢了很麻烦。”
杨念森又陪着唐忠平讲了一会儿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讲,无非是保证会照顾好他的孙女。
唐忠平其实也不爱听他讲,反过来交代两句。
囡囡有时候挺固执,要是惹你生气,你让着她一点。
杨念森把这话当客气话,唐棠这式样的,又这么小,还是他的人,在小事上他都不会跟她太计较。
汽车开出村子,唐宅隐藏在一层层的白墙黑瓦后,早看不见了。
还能看见的,是后山那片翡翠茶园。
杨念森打了一通国际长途,挂了电话,这才反应过来——唐棠上车后就没讲一个字。
想她头一次离家,还是远嫁,心情压抑也正常。
组织着言语,想安慰一下,结果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
登机的时候,杨念森横眉冷对后面检票的知秋。
老叁很冷漠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忍了又忍,忍下一口即将喷发的火焰,问唐棠:“他去哪里?”
唐棠心中烦闷,顾自腹语,这不是明摆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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