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章懂得母亲的难过,生活的苦难一重接着一重,她刚要做好准备接受自己儿子的与众不同,却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穆淮章起身凑到母亲跟前,他蹲坐在母亲膝前,一如他早已忘却的那些绕膝时光一般,“妈,虽然我的这种坦诚可能会给您增添不必要的压力,但我还是不想瞒您。是,他是得了挺严重的病,但不是不可治愈。”
一个人无论在外面多么神通广大、双肩担四海,在自家母亲跟前,藏在心里的疲惫和委屈哪怕平日里藏得再好,这会儿也会张牙舞爪地从缝隙里怕出来,占据原本觉得还能再坚持坚持的心。
穆淮章眼眶里面热热的,但他早已不习惯通过流泪宣泄情绪,只是放在母亲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
“妈,我真的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很努力得让他好好活下去。我有信心的,他的病能治好。”穆淮章不觉得自己是在欺骗母亲,欺骗自己。他早就把柴扉一定能痊愈的想法刻在脑子里、印在心上,一丝一毫的动摇也不曾有过。
母亲见他这幅成痴的样子也动了情,微红着眼眶抚摸他已然生了几根白发的鬓角,“孩子,何苦要这样辛苦?你们没有结婚,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住你,看你这样,妈妈心疼啊。”
“妈,可我自己限制着我自己。我看不得他难受,看不得他伤心,更接受不了他离我而去。”穆淮章攥住母亲的手,“可笑我从前总觉得这些情啊爱啊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值一提。现在我才知道,这根本就是无法控制的,要真让我再回到从前不动凡心的生活,那才是真正的折磨吧。我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样美好,让我觉得自己有价值,也觉得生活有趣味。”
长大之后,穆淮章很少再有和母亲如此掏心的交流。这次,母亲正好出现在了他急需宣泄的情绪出口处。他终于把藏在心里难于对外人道,也无法对柴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母亲想是没有想到,她一向对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提不太起兴趣的儿子,竟然能与另一个人产生如此深重的情感羁绊。她想了很久,甚至已经打好腹稿的一些话顿时便说不出口了。
女性本来便多思多情,而做了母亲之后,无论是出于本性还是对子女的关切,都让母亲很难不顾自家孩子如此强烈的感情。尤其是她在见到穆淮章当下已经如此辛苦之后,更是舍不得再给他增添一丝一毫的压力。
她抚着穆淮章的肩膀,强忍着泪水,“你都这么大了,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什么又对你是最好的,爸爸妈妈也帮不上你什么,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的就不多说了。”
穆淮章舒了口气,将压力宣泄而出的痛快感赶走了连日来的疲惫。虽然只要柴扉没有痊愈,他的压力就依然还在,但穆淮章已经感觉到了被救赎一般的轻松感。有家人,有柴扉,生活的艰难,总会过去。
父亲回来时穆淮章已经洗漱好,坐在餐桌前处理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母亲睡得早,父亲开门进来时特意放轻了动作,却没想到穆淮章还在等他。
也不知是见他还在工作不想打扰,还是仍然为穆淮章这些糟心事闹着情绪,父亲依然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穆淮章端了醒酒汤给他送过去,父亲倒是没有推辞,从穆淮章手里接过去就喝了。
穆淮章知道父亲一贯的性格,严肃又内敛,即便心里已然非常迫切,也会顾及着很多而暂不开口。很多时候,母亲其实就是父亲的传话筒,由母亲替他说出那些他说不出的话,一如刚才母亲对他的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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