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这个人,不自觉扬了扬嘴角,又赶紧压下去,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在这条不大的巷子里,声音都是清晰、相通的。傍晚五点,炒菜的香气从低矮的窗户飘出来,窦惊澜在菜籽油的味道里走进楼道。
楼道的电动车堵住了门口,他侧过身,穿的那件薄薄的棉服难免沾上灰。
但他对此习以为常。
窦惊澜在三楼停下,抓紧了自己的包,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要死,着什么急!”
他只是不紧不慢敲了三下而已。
身材高瘦的女人打开门,埋怨地说:“快进来!今天多少钱?!拿出来赶紧的!我好去买菜!”
她身上的衣服沾着不知道多久的陈年垢斑,洗已经洗不掉,巨大的眼袋垂着。
窦惊澜从兜里拿出六十几块。
一张绿色票子,破烂的两张五元,剩下都是硬币。
女人劈手夺过来,一看数目登时竖起眉毛:“怎么就这么点儿?!你干嘛去啦?!”
窦惊澜低声说:“晕路上了。”
接着撩起腕子,露出已经青紫的小臂:“摔路上被路人看到,把我送医院急诊去了。”
女人语气一下紧张起来:“啊?!不是吧?!没花钱吧!!花了多少??!!”
窦惊澜摇头:“没,在那坐了一会儿吊了瓶水,几块钱。”
女人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把他扒拉开往门外走:“我去买菜,给我看着点儿粥听见没?!别糊锅了!”
窦惊澜从始至终神色如常,温顺地点头。
他把袖子捋下来,从始至终,那件绒衣都藏在他棉服和里面的秋衣之间,没被女人看到。
这是他的婶婶。
窦惊澜提着包往里屋走,打开门。
这里面积不小,一百五十平,但他和他妹妹一起住在不到十五平米的杂物间。
他们的房间狭小而挤,但井井有条,床用的上下铺,铁栏杆,直直往上的铁楼梯,看上去爬起来很险峻。
窦米睡在上铺,窦惊澜睡在下铺,除了床,就只有两三平米的空间放了张小桌子,然后是只能同时容纳一个人的过道。
窦惊澜打开门进去,把门锁好,看到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的人,说:“我回来了。”
窦米从作业里抬起头,说:“欢迎回家。今天拿到多少钱?”
窦惊澜摇摇头:“没多少,今天摔着了,有个兼职没去,被那个女的拿走之后就剩下二十。”
他并不称呼他名义上的婶婶,只是说“那个女的”。
窦米细窄的眉一下紧了,放下笔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摔到哪里了?重不重?疼吗!让我看看。”
这才是正常的亲人有的反应,而不是像那个一进门就紧张钱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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