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看了一眼,见他白皙的掌心犹然带着三道红痕,侧身从御案下的小格里取了一方玉盒。
沁凉的药膏涂在手上,楚珩扭过头来睁开眼睛,见陛下神情专注,正耐心细致地将药膏揉开,抹在他掌心泛红之处。
那药膏初初涂到手上是凉的,在掌心揉开来的时候却变得温热。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因十指连心,暖烫的感觉一路传袭,连着心口似乎也有些微微发热。
其实陛下打得不很重,倒也并非不能忍,只是笔杆刚敲在手上时觉得刺痛,三下而已,缓一会儿就过去了。
楚珩心绪纷乱,胡思乱想一气,直到听见陛下说“好了”才恍然回神,缓缓地收回手,目光微微闪躲着,小声道:“谢陛下。”
凌烨“嗯”了一声,将药膏放回原处,转身的一刹那,他目光微沉,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抹药的时候他看过楚珩的双手,也触摸过。那双手,手指修长,指节有力,两只手的虎口和指腹都有薄茧,是习武之人掌上的特征,并不像是不会用剑的人该有的手。
他暂且按下心中疑虑回过身来,见楚珩抱着方才抹了药的手,视线一直盯着看。他唇边微微噙了点笑意,指着侧边的楠木圆凳道:“坐吧,给朕磨墨。”
楚珩这才收回看手的目光,慢吞吞地依言坐下,垂眸拾起搁在砚台边的朱砂墨锭,转腕轻而慢地磨起墨来。
凌烨端坐在御案后,提笔继续批阅奏章。
大胤朝的奏章有着不同的封色,分成奏事、陈情、谢恩、贺表等。奏事的折子按照军政财农、各部各司又有细分。皇帝亲政后,朝堂上便有明令,但凡上奏,多余的套话废话一律不许讲,开门见山陈情禀奏即可。
楚珩磨了会儿墨,见陛下只看奏事陈情的折子,其余的奏章全叠在一旁摞成一沓,碰也不碰一下,不由多看了两眼。
凌烨头也不抬,忽而道:“去帮朕看一遍,若都是些虚话套话没什么要事,便不用再禀了。”
楚珩一怔,迟疑了一会儿:“可臣来看,不太妥当罢……”
“你是御前侍墨,哪里不妥?”凌烨笑,“不然要你在这儿做什么?研墨吗?”
御前侍墨当然不是专门给陛下研墨的,和集贤殿擢选出的侍读学士一样,都是皇帝处理日常政务时,在御前协办相应事宜的人。有时也会书议朝事,偶尔还要经陛下口述,在奏章上代笔书写。相较侍读学士,御前侍墨在敬诚殿的时间还会更久一些。
楚珩从御案上取过那一沓奏折,凌烨见他面上疑难之色不减,便开口道:“这些折子大多无关紧要,你先将何人禀奏何事简要记录下来给朕看。你分拣查看过一遍后,影卫还会复阅,不用怕其中会有疏漏之处。”
涉及朝事,兹事体大,楚珩经验浅薄,难免有些踌躇,见陛下如此说,便稍稍放下心,取了一张纸开始提笔书写。
敬诚殿内的时光流淌得很快,转眼已经临近午时,楚珩合上手边最后一册奏折,将写满一页的素纸呈到陛下面前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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