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颜懋少时游学天下,后来拜入学圣门下,最终却被韩师亲口怒斥不忠不义,一度为人诟病。可尽管如此,韩师也并未将其逐出师门,颜懋虽然经常在朝堂上和师兄韩卓打嘴仗,但对老师一向十分敬重,师徒三人在私下里偶尔还能聚在一处喝喝茶下下棋,也算是一桩怪事。
其三,颜懋当年对岳父一家见死不救,漠然旁观云家一百二十三口的生死离散,夫人云氏最终崩溃自杀。颜懋虽然占法理,但在道义上难免要被人说一句冷酷无情。深明大义是他,六亲不认也是他。
这三件事虽被广为议论,却都难以单独摆到朝堂上攻讦颜懋德行有亏。甚至正是因为他科举出仕、正身明法,在朝中还赢得了一片支持的声音,在主考官的角逐中略占优势。
但朝中各党千算万算谁都想不到,今时今日,颜懋竟然会在自己的儿子这里栽了跟头。
明日一早,雪花一般的折子就会飞往敬诚殿,世家党们明面上参颜云非目无法纪、斗殴伤人、公堂之上犹不悔改大放厥词,实际上是要变着法的要给颜懋扣帽子,指摘他家风不正。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垂髫稚龄的孩童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如今其子失德,必有其父之失。
将这起案子上纲上线,往大了闹,然后再借题发挥,翻一翻曾经的旧账,颜懋又不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硬整也能给他整出个德行有失——不用太过,只要比不上世家党推举的沈文德就够了。
徐劭徐世子的这顿打没白挨,世家党们正愁找不到攻讦颜懋的由头,云非就直接来了个以身试法,可谓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而送枕头的本人在喝完半盏茶后终于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颜相面色冷然,云非也不遑多让,这对父子对峙半晌,最终还是颜懋冷笑一声开了口:“你可真是有能耐啊,颜云非。”
“不敢当。”云非放下茶盏,淡淡道:“这不都是跟您学的吗?您前段时间派人请楚珩去相府不就用的这么个法子,我有学有样,如今也套个麻袋将徐劭打一顿,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有其父必有其子。”
颜懋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瞧瞧这话说的,当着嘉勇侯和钟平侯这两位世家党的面,真是送枕头送上瘾了。
“行,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商榷的了。”颜懋压着怒火,目光掠过凌启,转身看向刚刚踏进门来的大理寺卿,说道:“那就烦请陆大人依律判处,斗殴伤人者主犯杖三十,法不容情,我看他也不用走什么八议了。”
陆勉脸上的笑立时僵了一瞬,看了眼云非,急忙道:“相爷,这还没开始议呢,怎可……”
颜懋打断他的话:“三十杖不够,五十杖也行。”
“……”
正厅内寂静一瞬,谁也没有想到颜懋这个做父亲的竟能无情至此,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云非,而后者似乎见怪不怪,平静地饮完剩下的半杯茶,就仿佛颜懋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坊间都传颜相与云非虽是父子,但关系却十分恶劣。当年颜懋脱离澹川颜氏,将颜云两姓的联姻变成了笑话,后来云氏女自戕,颜老太爷将七岁的颜云非带回了庆国公府,作主开祠堂,将颜云非的名字单独列入家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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