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京畿还很混乱,青爷就等在那半山腰子上盯着过往的马车,一旦见着那马车叮叮咚咚、华贵非凡的,就抡着他的大板斧高喝一声,让这些达官贵人交过路钱。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大部分人都乖乖地掏了钱。青爷就拿着这些钱给大家伙买好肉好酒,还不忘留两个铜钱给小司南买松子糖。
青爷教了司南不少功夫,后来看他根骨不错,还特地请来江湖朋友教他更正统的功夫和心法,却从来不舍得让他做要过路钱的活儿,喝醉了酒还满口胡话劝他去考个武科举。可惜等他考上武状元的时候,青爷早就不在京畿了。
母亲本来留了两匣子首饰,他白吃白喝人家的不习惯,便押着一匣子给青爷。当时跟着徐朗走得突然,司南只留了一封信,请他保管那匣子首饰,之后等他来取,也不知道十多年过去了,这匣子首饰是不是还在。
司南满脑子都是幼时的场景,叩响门的手都在发抖。
铁锈斑斑的门很快被从内打开了,出来的却不是青爷,竟先是王元凯。
“司公子,好巧啊。”王元凯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你也是来找老青打铁的吗?”
“啊……是的,”司南捏紧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指着头顶的铁匠铺招牌,“它有些锈了,我听说这里的工匠手艺好。”
“老青,生意不错啊。”王元凯吹了声口哨,朝着门里面挥挥手,转身慢悠悠地踱着步走了。
王元凯……司南突然想起来,袁望喜先前同他讲过,王元凯经常在云城的街头巷尾闲逛,跟路旁的老妪小孩儿打招呼,还逗逗摇着尾巴的小黄狗,似乎跟云城的百姓十分相熟。
“大人又在嘲笑——”青爷打开门想招呼客人进来,看到来人的第一眼,话音冷不丁断了。
许久,司南才听见他颤抖地、用着极小的声音说,“……是,是小南吗?”
司南看着他额头横添的皱纹,愈渐下垂的眼角,星白的双鬓,甚至迟缓的步伐,一时间眼眶都红了起来。
十多年了,青爷也将近五十了,岁月磨去了昔日中年人骨子里的放浪形骸,他也再也抡不动那柄虎虎生威的板斧,狂妄而嚣张地站在山间吆喝。
“快进来快进来,”青爷的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爽朗,片刻的愣怔过后,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拍了一把他的背,“好家伙,长成这么俊一小伙子了。”
司南被他拍得踉跄两步,跌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杂乱的铁器到处堆着,似乎有很多未做完的工。另一个中年男人抡着锤头正埋头苦干,抬眼见了来人,愣得连锤头都忘了放下来。
司南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天哥,好久不见了。”
当年那群山贼的二把手也是威风凛凛的,这会儿却呆得跟什么一样,锤子举在脑袋顶上都不怕磕着。被青爷踹了一脚,赶紧麻溜地放下锤子去泡茶了。
“好些弟兄在入蜀的时候走散了,留在我这儿的也就那么四五个,除了老二,现在在外头帮工。”青爷拍拍他的肩,让他在院子里唯一一块没被铁器淹没的石桌旁坐下,“你怎么来云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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