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忆的浪声
兰屿,在台湾原居民达悟族中的语言中又称为nsnta,意思为「人之岛」,早年因为盛產蝴蝶兰,所以慢慢被统称为「兰花之岛屿」,最后简称为「兰屿」。
兰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环岛走一圈大约需要四十公里。
「我想问这边的人是怎么出门的。」曹远东问。
「都开车啊,你会骑机车吗?会开私家车吗?有国际驾照吗?」民宿老闆一下子将三个「吗」摊在他面前,他抽着手上的烟,站在一张桌子上,在香烟迷雾中换着民宿的灯管。奇怪,他怎么看得到东西。
曹远东静了下来,民宿老闆挟着烟,弯了下来:「帮我拿一下。」曹远东莫名其妙地接过烟,民宿老闆瞇着眼睛看了看灯管,确定装好了,便从桌上「滚动式」地爬下来。
民宿老闆从他手上接回烟,按了开关,确保灯是亮的,然后满意地嗯了一声,话题又回到他身上:「这样吧,门口的自行车你拿来用,一天收你两百,你可以吧?」
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有一位伟大的哲学家好像说过。
骑上了自行车,沿着海边的环岛大路慢慢骑。一座座连绵不绝的翠绿群山,群山遥对的是清彻蔚蓝的海洋,无止境,海天一色,永远不知道消失的海平线那一处,那里会有多远。
海边的路好漫长,但阳光不是那种恶毒的热,而且清爽的海风吹来,渗着凉意,他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流出,沿着旧兰阳灯塔往上骑,经过一间便利商店,在便利商店吃了一根热狗,还有一杯奶茶。继续往前,到达土地公庙,再积极往前,环岛的路慢慢向上倾斜,骑往高地。
然后眼前是一座巨型的岩石洞,石形嶙峋,气势磅礡,在某一个角度,你会看见「哥斯拉」般岩石在攀爬环岛公路。路边有一块石头,上面以红色写着「jyakeysaasaalan」,从原住民的语言翻译成中文,这座岩石阵叫「像水渠一样」。
曹远东将自行车停在一边,征征地看着「像水渠一样」,坐着某块石头上面,他突然间对这地方一见钟情。他不知道别人的习惯是什么,但他会对一个岩洞一见鐘情,然后再也不觉得别的岩洞吸引。
他会留恋,他会驻足,他会偏执,他会自动剔除别的东西,而那只是一个岩洞,而且是他第一次遇见的岩洞。
他安静地坐了下来,遥望着远方,蓝天白云,山静默地矗立,海岸线蜿蜒如优美的缎带,风景如诗如画。他拿了一对耳机,塞进了耳朵,然后随机播着音乐,音符响起,那是坂本龙一的钢琴曲目「aqa」。这首曲子最动人的是中间,有几个转折明显的音符,一下一下,彷彿用力却不着痕跡,深情却柔软、无懈可解的,好像整首钢琴曲是为了成就那几个音符。
什么都没有想,脑海发空,海风轻扬,一遍又一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便浮起了许靖怡的名字,心中默念这名字的发音,一遍又一遍,想念她是习惯,是一个捨不得戒掉的坏习惯。
他记得,他的确记得在出发往兰屿的时候,他曾经跟许靖怡短信问候,她对他从来都坦白没有隐瞒,她说:「最近都不太好。很烦躁,很想消失。讯息不想回,手机也不开,不想看fb看g、每天都在做恶梦,月经来了两个星期还不停。」
曹远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即传讯息问他:「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兰屿散心呢,我会担心你的身体或心理。」
「你自己去就好了,你不是说过吗:『想找个近海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一个人生活一段短的时间,想哭就哭,想呆就呆,想花时间思考,想好好整理自己。』」许靖怡的文字又捎回来。
「可是…」曹远东还是想说下去。
「我没问题的,放心。qq。」许靖怡说,伴着可爱顏文字。
「嗯…你快去休息吧,晚安。」许靖怡回传。
海浪声将他带回现实,仍然是蓝天白云。
「如果她也在这里就好。」一个念头想起。
「神经病。」他自己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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