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铃铛响了两声。
青衣小厮推门进来,顾玖慢条斯理地吩咐了三件事:
一、请御医。
二、多安排一些人手,再走一遍他昨夜走过的青石小路,寻找一只两寸高的碧玉葫芦。
三、准备轻车,随时启程回府。
如果御医治不了顾玖的病,药也找不到。他只能尽快赶回顾府,麟趾园的暖阁里也有备用的药。
顾玖慢慢地将衣裳穿整齐,胸口针扎似的,分不清哪里痛,似乎哪里都疼,连呼吸也有些不畅快。
青衣小厮刚出去,他便再也忍不住,展开丝帕,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倚回了卧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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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墙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听着乱哄哄的。
突然来了好多人,好像都去了隔壁的屋子,那是顾玖的卧房。
萧衡一骨碌坐起来。
他是和衣而睡,踩着木屐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用发带将满头的青丝半束。十四岁的少年郎,头发半束就可以出门见客。十五岁才需要全束。不过一些魏晋名士追求洒脱飘逸,披头散发,就四处游荡,也很平常。
十几名御医挤了一屋子,说什么的都有,居然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治疗方案。
顾玖面色苍白,长发散而不乱,却依然无损他从容又高华的气度。
御医、小厮、侍卫进进出出。
顾玖半阂着一双眼,没骨头一般,斜倚着卧榻,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快要滑下来了。
萧衡心中一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卧榻边,抱住顾玖,把他往里挪了挪。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顾玖身上一片寒凉。
顾玖居然还笑得云淡风轻:“阿鸷,给我倒杯酒来。”
萧衡一声不吭,将顾玖的腿也抬到卧榻上,塞进被子里。一手按着顾玖的肩,一手揽着他的腰,想扶他躺下。
顾玖却不肯躺,他忽然急喘一口气,一把推开萧衡。
萧衡气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话没说完,只见顾玖微微低下头,压抑着轻咳了几声,咯出一口鲜血来。
嫣红的血滴落在素白的褒衣上,如果不细看,倒像是绽开了两朵小小的桃花,妖红浅魅。
萧衡呆了呆,一阵心慌。
他一直以为顾玖非常强大,有病之类的传言,八成是嗑寒食散嗑出来的。许多名士都喜欢服用寒食散,服散之后全身发热、物我两忘,或狂奔疾走,或长啸痛哭,或袒腹醉卧,或放荡淫邪种种怪诞。跟顾玖上次发病的模样,也差不多。
然而此时此刻,顾玖病恹恹,玉山倾倒,一只手垂在卧榻之侧。紧接着,衣袖滑落,掩住手背,只露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连指尖都没有一丁点血色。
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萧衡:大权臣确实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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