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在一点点舒展。
先是掌心、后是指根……指节……指根……古老部族的首巫将自己的手与中原少爷的手重叠,以冷硬的骨节,将柔软的指尖包裹其中,掌心命纹相贴。
现在两道心跳同时跳得急促。
仿佛隔着皮肉、骨骼在不同的胸腔里共振。
——他们共享一样的生命。
图勒巫师半跪在仇薄灯身上,双手撑在仇薄灯的脸旁边。他们挨得很近,很近,一个呼吸融合另一个呼吸,一个心跳响应另一个心跳……古怪的、陌生的气氛,同时主宰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作。
只剩下鼓点般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震动皮肉,震动骨骼。
……这是怎么了?
仇薄灯被震得头晕目眩。
他的血液、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一切生命迹象忽然就不受他自己控制了。仿佛的确存在某种无形的,难以看见的丝线,布在他和图勒的首巫之间,把他们的血液汇成同一条河流。
……淡金的经文。
……消失的重伤。
……同步的心跳。
共毡夜晚的错觉卷土重来。
血液仿佛是先从一个人身上流到另一个身上,再流回去,如此循环……那时,仇薄灯以为是错觉,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相连的……
如今。
好像不是错觉。仇薄灯想。
他好像……
知道图勒的首巫是怎么救他的了。
——薄灯,薄灯。
命如薄灯,风吹即灭。
都说“名是命,命如名”。哪怕过于富贵的人家,担忧小孩子命轻,承不住福分夭折,会起一些轻贱点的名字压一压,也不至于起到这么……这么凄冷,这么不详的名字。除非,他的确命坏到某种程度。
坏到非以大凶克大凶不可。
可能是“横扫人间第一世家”的名头太过响亮。
二十几年前,便有神卦先生断言:
仇家树大风满,总有些事要应到这一代的小辈身上。
没过多少年。
仇家小少爷出世了。
万年一遇的大寒潮、飞舟忽然坠毁、被红凤救起却遇到狼群袭击、逃跑时撞见部族灭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长辈都倏忽远去……忽然差到极点的运气,让小少爷有了一些模糊的预感。
家里起的名可能要压不住他的命了。
小少爷想。
他受的福够多啦!他看过的风景也够多啦!大家都很宠很宠他。
他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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