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等一行人回到府衙,府衙外仍有千从卫在守卫,却并没有戒严。有人认出徐湛,便放他进去,其余人等则被阻拦,京城来的随从们更加惧惮千从卫,话都不敢多说,怏怏退到街对面的茶馆里等候。
徐湛独自进去,穿过一堂二堂,一路小跑进垂花门,险些撞倒扫地的老妇人。
管家郭顺引着刘推官从郭莘房里出来,正看到徐湛气吁吁跑回来。即便郭淼并不常在府衙燕居,亦没有女眷,刘推官依然很少进入内宅,郭顺通常也只呆在府上,现在出现在这里,想必都是来照料郭莘的。
“大人,”徐湛迎上刘推官,往房里瞄一眼低声问:“怎么样?”
“还是哭个没完。”刘推官摇头叹气,又道:“我着人悄悄打听,几位大人今晚将被送到卫所,三日后启程上京。”
徐湛纳罕:“既然今晚就去省里……那些满大街上招摇过市的千从卫又是干什么的?”
刘推官皱眉,耷拉着脸道:“不太清楚……但我猜想,是在搜集罪证。”
“分明是借机敛财劫色!”徐湛恨得咬牙切齿,却只敢用最小的声音说:“大人的清直和仁义是有口皆碑的,除非他们伪造诬陷,欺君罔上。”
刘推官苦笑着沉声说:“千从卫构陷的官员多了,王公有之,阁臣有之,岂会在意欺君之罪。”
“……”徐湛气得说不出话,往郭莘的卧房努努嘴:“我去看看郭莘哥哥。”
郭顺示意他自便,陪着刘推官出去了。郭顺是先生家里的老人,知书识礼,操持有方,才来这么一会,内宅已然恢复平静,洒扫应对进退,一切井井有条——当然,除了屋里哭的天昏地暗的那位。
徐湛报门而入,见郭莘果真伏在外间的圆桌上哭的伤心,哭声不大,眼泪却汹涌不断,真是心碎到了极限。
徐湛也不说话,默默坐在他的身旁,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似乎这么做能够传递力量,两人一站一坐,又是许久,郭莘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望着他哭肿的眼睛,湿透的半截衣袖,徐湛略有些震惊:“老兄,你一直哭到现在?”
郭莘抬起头,望着徐湛像桃子般的眼睛,撇撇嘴,意思不言而喻。徐湛心说我跟你可不同,这叫苦肉计,不哭的卖力,林知望怎么肯帮他。
郭莘缓了许久,才哽咽道:“小时候,父亲在外面做官,无暇管教我,母亲宠爱我,不忍心将我交到塾学里受苦,便偶尔教我些诗词打发日子,她是女人家,读书用来怡情遣兴,大抵以为读书都是这样。父亲胸怀经纬,也不曾将我的学业放在心上,况且认为读书靠悟性,旁人逼是逼不得的。偶尔得暇,他看到我喜欢学剑,欣然将他平生最爱的剑术尽数教给我,我学的也快,看到他高兴,就更加沉迷此道,再也不想读劳什子四书五经。”郭莘喃喃道:“父亲注意到我的学业,是从母亲过世以后。我已经不小了,却得知在大祁,只有读书才能受人尊重,考取进士才是世人眼中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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