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心自嘲的笑笑,却不卑不亢的说:“岂止不是真心,想必大人心里,根本不存在义商二字。因为在读书人眼中,义与利是相对的,而在很多商人眼里,义与利是并重的。”
未待林知望反唇相讥,驸马打断了他们,纳罕道:“两位,认识?”
秦妙心屈膝福了一礼:“民女失礼。”
林知望带着长者般的笑容看向秦妙心,摇头道:“是我唐突在先。”
驸马不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哑谜,正欲追问,却听林知望转了话锋道:“都尉说有事命我转述内阁,不知是什么事?”
长公主和驸马相互看了一眼,长公主道:“我一深宫妇人,一向不过问政事,且去内宅歇息了,两位请便。”
三人便同时道:“恭送殿下。”
“只有一句话,”驸马请两人落座,命人看茶,一字一顿道:“剜却心头肉,医得眼前疮。”
林知望收敛笑意,正色道:“此话怎讲?”
“我大祁的国库里有多少家底,在京官员皆知道大概,地方财政税赋却鲜有人过问,朝廷与阿史那吉部达成和议,边关百姓免于战火,可这份安宁,是用江南百姓的身家土地换来的。”驸马长叹一口气,对秦妙心说:“秦小姐,这位林部堂是礼部堂官,内阁次辅许阁老的弟子,未来有极大可能入阁辅政,你是韫州绵商,对东南各省赋税的情况知之甚详,烦请你受累,对部堂讲一讲。”
秦妙心起身向林知望行礼,道一声妄言,才道:“想必大人知道,大祁有官绅不纳税的祖制,沉重的赋税只能落在普通小农的身上,每遇国典、边贸、封贡、和谈等大事,税赋就会翻倍,百姓承受不起,就会将土地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官绅,沦为佃户。”
林知望蹙眉:“土地买卖有着严格的条文,地方岂能放任这些官绅世家兼并百姓的田地?”
秦妙心道:“地方官员也有无奈之处,赋税必须完成,可供税收的土地却越来越少,便有许多州、府、县与他们达成默契,稻田、棉田颗粒不收,但织坊所产布匹经过贩运,须提两成给当地官府,官府也不深究其吞并土地的罪名,甚至有些地方,官绅勾结,向百姓巧取豪夺。失去土地的百姓只能租种官绅的棉田,或去织坊织布,赚取仅能果腹的口粮。”
林知望眉心虬结,面沉似水。尽管在抚阳决堤时,徐湛就对他说过这样的现象,此时官绅巨室不过是故技重施,心里依然觉得震动。
“到了这一步,他们仍不知足,织坊所产的丝绸棉布他们轻易不肯贩卖,而是等着绵商上门去收,官府只能收绵商的税,由此三成的税收就缩水成了一成。”
驸马接着她的话道:“江南织坊每生产十万匹棉布,只有一万匹交给朝廷,眼下的靠着秦家献出的布匹,这笔糊涂账算是平了,可往后呢,明年后年,丝绸,棉布,稻米,军费,拆东补西,国库越来越空,这笔账也只能越算越糊涂。我是尚主的驸马,按制不能领实差,做到这一步已是逾矩,再多的话,我不能说,也说不了,只能寄希望于林部堂等人,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做些谋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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