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最终把“我是你儿子”那句话咽了下去,对杜明说道,“往后,我来照顾你吧。”
杜明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没有说话,正好探视时间到了,不等狱警来催,他就站起身来朝里面走去了。从头到尾,感情漠然,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杜沛霖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人,或者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那简单的几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像是为了要印证那个人是不是他生父一样,又或者,其实他心里对这个人还抱着几分希望,看着杜明走到门口,有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还是那副漠然的神情,好像刚才跟他说的,他都没听见一样。
那一刻,杜沛霖感到自己内心好像空了一下。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空什么。杜明跟他,不过是陌路父子,只有血缘,没有情分,他没有做到为人子的本分,难道还要奢求杜明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吗?
只是奶奶为他操劳了那么多年,如今去世,他竟然连一点儿感情波动都不曾吗?
杜沛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杜明哭泣的,倒不是因为不忍心见他伤心,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杜明。他们父子的这段关系,到处透着尴尬,加上杜沛霖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杜明真要哭起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然而,真的等到杜明一点儿不伤心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有些不舒服。刨去他准备了那么久的安慰言语,一直战战兢兢坐在杜明面前那么久,最后什么都没有用到不说,单是奶奶这一生为他的付出,好像不哭一哭都对不起她老人家一样。
杜沛霖自己也知道,感情的深浅并不能以泪水的多少来衡量,但有的时候人就是容易被困入这样的局面。
今年过年的时候,杜沛霖来看守所看杜明,父子俩彼此静默地对坐了一会儿,说了两句不痛不痒、处处尴尬的寒暄,便再也没有话可讲了。
其实杜明服刑这么多年,表现还行,也不是不可以回家探亲。尤其是杜沛霖奶奶去世的时候。但是他一直没有提出申请,杜沛霖以为他是不知道这个政策,后来主动问他,他却拒绝了。
想必是知道回家也没什么好探的,唯一的儿子跟他又十分生疏,反倒不如在看守所里面来得自在。起码狱警和狱友都是相处很多年的人,跟他们比起来,杜沛霖这个他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反而无比陌生。
杜明出狱,他在看守所里的狱友和狱警都出来送了他一趟,并不显得如何凄凉。倒是杜沛霖,一个人站在门口,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狱警走在前面,过来拍了拍杜沛霖的肩膀,他一时半会儿有些不习惯,毕竟这些年来能拍着他肩膀跟他说话的人很少了。那个狱警笑道,“我听说你是大老板了?你们家现在就剩下你跟你爸两个人了,可要好好孝敬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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