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岳然脸色凝重下来,烫杯的手顿住,杵了几秒,继续倒下。
“感谢你们把我培养成一个严于律己,对任何事都足够有信心、坚定的人,我一度以为没有什么可以难倒自己,可面对她的时候,很多事还是无能为力。无论在万里之外还是千里之外,仍日思夜想,无法释怀。那种明明知道很喜欢,但却不得不放弃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您一直教我得体,既然放不下又拿不起,只能藏在心里,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过滤掉不好情绪,磨平情感,掩盖欲望。我知道这会是件很漫长又煎熬的事,表面上正常的生活、工作,可一到深夜,就无法控制地心烦意乱。您能想象到我曾酗酒、抽烟吗?因为有段时间,就那么一小段,我不知道怎样去释放,我的日子无聊透顶,并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世界,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几乎每天都在质问自己,这样的感情正常吗?我是心理变态吗?”
贺岳然叹了口气:“你们兄妹两都一样,有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早晚要出事。”
提及晚文,吴美香鼻子酸涩,强咽下苦楚:“你也知道不正常。”
“对,向来不正常,我的毛病一堆,无法自在地与别人接触。可她不同,好像已经融入生命,不可分割。当我再看到她的笑容,就好像死灰复燃了,或许在你们听来过分夸张,但我找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
吴美香脸背着他,有些动容,她的儿子很少抒发长篇大论的感受,向来把心思深藏,今日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想是主意已定。吴美香知道,他是个极度偏执且固执的人,打小便是,决定的事情几乎不容改变,这一点多半是随了自己。虽心软,嘴上却不饶人:“当女儿养这么多年,到最后养成媳妇了,可不是不可分割嘛。”
“对于过去,我和她,你们和她的关系,已经无法改变。其实阿礼表面活泼、洒脱、勇敢、整天嘻嘻哈哈的,但她是个很敏感的人,所以在你们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错,让你们失望。我不想看到她再伤心流泪,因为外界的阻扰而忧愁,所以今天没有带她过来。我可以接受所有指责、谩骂和负面情绪,只求少说她几句。”
吴美香哼笑一声:“嗯,少说她几句,我们都是恶人,吓到你的小宝贝了。”
贺岳然闻言笑了。
“爸妈,我想照顾她的余生,也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更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我不想做个一意孤行的逆子,做出那些跟家庭断绝往来的事,我们是最亲的人,应当相互尊重,所以我很希望,并恳求二位的同意。”
吴美香转过脸来:“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只好每天求您一次,谁叫您是我妈妈,”贺薄文看着她笑起来,“您和她对于我而言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女人,缺一不可。”
这种话中听,是真心,也掺杂了一分计算。他太了解吴美香了——固执清高的小老太太,争执吵闹只会适得其反,面子给足,嘴甜哄上几句更加奏效。
贺岳然劝道:“行了,孩子们两情相悦,再说了,也没到背德背伦的程度,咱们就别棒打鸳鸯了。”
“你是老好人,我棒打鸳鸯,就我最坏,”吴美香仍摆着脸色,“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贺薄文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老赵。他挂断,回了条短信,不一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
吴美香起身:“听听,催了,还不赶紧回去。”
贺薄文再次挂断电话:“等您消化些,我再带她过来。”
“看看,这就护上了,还怕我吃了她不成。”三分恼,七分酸,吴美香摇摇头,兀自回卧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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